第550章 本是一家人

埃德萨的十字军在得知朗希尔德与波巴卡自托尔托萨撤军的消息后,早已如鬼魅般悄然退走,连半点踪迹都未曾留下。他们的战略意图至此昭然若揭——自始至终便无意攻取哈马。这场佯攻不过是牵制之策,迫使哈马守军回撤,以替安条克方面缓解压力。表面虚张声势,实则暗藏精算。这一枚虚棋搅动了整个黎凡特,使卡莫与哈马的联军疲于奔命,陷入被动。待到哈马军队与卡莫援军匆忙赶回时,敌营早成一片空寂:帐篷弃置荒野,东倒西歪;熄灭的篝火只余焦痕,仍在冒着缕缕余烟。风卷起灰烬,带着冷冽的讥嘲,飘散在空旷的旷野中,仿佛嘲笑追逐者的徒劳。事实如此,小鲍德温从未打算为坦克雷特消耗自己的人马,他真正的目的,只是借这行动换取坦克雷特的一些财物而已。

哈马——这座古老的天方教名城,如一颗历经风沙洗礼的宝石,镶嵌在黎凡特的沃土之上。千年的荣光与苦难,在它斑驳的石壁与低语的河水间缓缓回荡。城郭四周,丘陵起伏,平原肥沃,橄榄树林宛若绿海无垠,叶面在午后日光下闪烁着银色的涟漪。风中裹挟着泥土与野花的清香,仿佛自然本身在为这座城市吟诵颂歌。高耸的城墙以灰黄石块筑成,风霜侵蚀之处爬满了藤蔓与苔痕,像是岁月留下的指纹。宏伟的城门下,拱顶刻着繁复的阿拉伯文铭与几何纹饰,庄严而神秘。门前的石板大道上,商贩们高声叫卖新鲜的石榴与异域香料,孩童们追逐嬉笑,扬起一阵阵尘土。

城内的小巷如迷宫般蜿蜒交错,白色清真寺的尖塔直刺苍穹,宣礼声此起彼伏,回荡在蔚蓝长空中,召唤信众归心向主。哈马河蜿蜒穿城而过,碧流清澈如镜,倒映着棕榈与青天。巨大的水轮吱嘎转动,推动磨坊与灌溉系统,仿佛是城市的心脏在有节律地跳动。河畔,妇女们俯身洗衣,笑语与水声交织;岸边的骆驼商队叮当作响,仿佛从沙漠深处带来了远方的传说。热闹的市场中,丝绸与地毯色彩斑斓,香料与乳香芬芳扑鼻。来自各地的商人云集于此,言语与货物交织成一幅活色生香的画卷。然而,这一切繁盛与安宁之下,仍潜伏着紧绷的暗流。十字军的阴影虽渐渐远去,塞尔柱的野心却犹如潜伏的风暴,时刻可能卷土而来。哈马,像一位警觉的守望者,在宁静中静静凝视黎凡特的风云。

利奥波德、泽维尔、贝托特与贝尔特鲁德之间的恩怨纠葛,使他们不愿踏入哈马的城门。于是,狮鹫营、猎豹营与卡莫的团练队伍纷纷整备,提前折返。大军蜿蜒而行,如长龙般逐渐隐入尘雾,马蹄声沉沉,直至消失在地平线之外。唯有雅诗敏的达尼什曼德骑兵队选择与比奥兰特和她一同留驻哈马。那群乌古斯裔骑士身披厚重皮甲,长弓与箭囊斜挎在肩,眼神锐利如鹰隼。他们在城外扎下营地,带来一股游牧人的自由与凌厉气息,也为哈马紧绷的空气增添了一抹冷硬的锋芒。

随朗希尔德与波巴卡一同返回的将士们,带着未散的倦意与战火余音,陆续回到营地。有人脱下沉重的铁甲,动作缓慢而机械,仿佛要将每一片沾满尘土与血痕的甲叶都擦拭干净,以此驱逐心底的阴霾;有人围坐在篝火旁,面容在火光映照下明暗交错,低声讲述方才的惊险与险象。夜幕笼罩,营地里升起缕缕炊烟,随风飘散,与粗犷的笑声和压抑的叹息交织在一起。有人愤愤低骂十字军的狡诈与阴险,有人则长叹一声,觉得这一番奔波终究是徒劳。欢声与抱怨交错,热气与疲惫同在,整个营地仿佛一首未完的战歌,在夜色中低沉地回荡。

谢赫府邸矗立于城中心的制高点上,俯瞰着哈马的街巷与远处的丘陵。这座昔日豪奢的宅邸,如今已被征用为古夫兰的临时宫殿,也是盘踞在这里的反十字军武装的权力核心。府邸外墙由洁白的大理石砌就,历经风霜仍闪烁温润光泽。拱门与窗棂上,镶嵌着精美的马赛克:有的描绘天方教的传说,有的以繁复的几何花纹展现出信仰的秩序与永恒。进入庭院,喷泉汩汩涌动,水珠在阳光下化作七彩的碎光,洒落在玫瑰花丛与柑橘树的叶影之间。空气中交织着花香与焚香的气息,宛若祥和的幻梦。

然而,府邸的内里却不再是安逸的乐园。宽阔的内厅高耸而明亮,穹顶绘满繁星,仿佛夜空倒悬其中;脚下的地毯华美锦绣,金丝银线织就出东方的繁华。但这些华彩,如今都成了权力与战争的陪衬。大厅四壁悬挂着作战地图与长矛弯刀,角落里堆放着兵甲与旗帜。仆役们急匆匆地端送茶水,低声行走,唯恐惊扰主人的筹谋;而另一半的内府女兵队伍就在这里,她们在弗谢米娃的带领下则警惕地在走廊间往返,冷厉的目光不放过一丝异动。

此刻,朗希尔德、比奥兰特与雅诗敏并肩步入后院的大厅。朗希尔德一头炽烈的红发随步伐轻甩,她身形高大,行走间带着北欧风暴般的凌厉与果敢;比奥兰特神情沉静,眼眸深邃,仿佛藏着未言的谋算与秘意;而雅诗敏则矫健轻盈,皮甲紧裹,身上流露出乌古斯人特有的野性与锐利。三人合力推开雕饰繁复的木门,厅内顿时亮起一片摇曳的烛光。光影在墙壁上跳动,将空气渲染得既温暖又紧张。主位上,古夫兰端坐其中,丝绸长袍柔顺光泽,头巾镶着金边,整个人如同沉稳的灯塔,散发出不容忽视的威仪。她的身旁,埃尔雅金、扎芙蒂雅、贝尔特鲁德与阿贝贝依次而坐,面容都透着旅途与战事后的疲惫,却又同样闪烁着坚定与不屈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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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靠近我们的埃德萨军队,还没等我们回来就灰溜溜地撤退了!”朗希尔德气呼呼地嚷道,她猛地在椅子上一坐,斧柄“咚”的一声敲击在地面,声响宛如雷霆回荡,“这分明就是替托尔托萨那群家伙解围,逼我们回防!这些十字军的杂种,比狐狸还狡诈!”

“依我看,他们根本没打算真正攻哈马。”雅诗敏冷笑一声,她倚靠在墙边,双臂交叠,目光中带着不屑的锋芒,“只是一场虚晃,扰乱我们的节奏罢了。埃德萨的骑士们,逃得比兔子还快。”

听见声响,古夫兰缓缓起身,丝绸长袍在动作间轻轻拂动,发出柔和的摩擦声。她的神情先是一怔,随即舒展开来,眼底泛起光亮:“你们回来了。”当目光落在比奥兰特与雅诗敏身上时,她眸子里闪过一抹惊喜与慰藉,声音也带上几分真挚的温度:“比奥兰特、雅诗敏……你们竟然也来了。谢谢你们,哈马今日能安然无恙,也有你们的功劳。”

“古夫兰夫人,您言重了,大家本就是一家人。”比奥兰特的声音温和却不失坚定,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古夫兰,真没想到,你现在愈发有领袖的风范了!”雅诗敏笑着说道,眼神里带着几分调侃,却也透着真诚的赞许。

古夫兰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丝光芒,语气里却带着几分感慨:“雅诗敏,如今我也越来越能体会你当初在安托利亚的难处了——当这个家,真不是易事啊。”古夫兰轻轻叹息,随即又自嘲般笑了笑,那笑意里既有调侃,也有一抹掩不住的疲惫。她的话不只是闲谈,更像是在有意无意间,将自己的立场传递给比奥兰特和雅诗敏。

“雷金琳特自打来了哈马,就几乎没出过她的院子,整日沉浸在教女儿读书写字里。我请她来议事都请不动。”古夫兰耸了耸肩,笑声里带着一点自嘲,“呵呵,谁让我给艾赛德生了个儿子呢?不得不劳碌啊。”

“比奥兰特,终于又见到你了。”埃尔雅金缓步走来,衣袂轻拂,手上的宝石戒指在烛光下闪烁光芒,此刻眼眸中透着感激的光彩,“谢谢你,不仅把滞留在安托利亚的苏尔家保镖队伍带了回来,还帮我把留在那边的钱财也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