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真脏。”她蹙着眉,不满地低语。废土的水太珍贵,不能浪费在清洗上。她的指尖在血迹上停顿了一下,一丝冰冷的麻木感顺着神经蔓延开。这不是第一次杀人,在废土挣扎求生,杀戮是常态。但这沾染在她“净土”上的污秽,让她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厌恶,仿佛连这最后的寄托也被这污浊的世界玷污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翻腾的恶心感,强迫自己专注于指尖下的洁净工作。这古琴,是她唯一不能容忍被玷污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个清越温和,与废土粗粝环境格格不入的男声,在她加固的“门”外响起:
“打扰了。请问…有人在吗?”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金属板的缝隙,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这声音太过“完美”,太过“干净”,在充斥着金属噪音和血腥味的垃圾场里,显得格外突兀,像精心调制的陷阱。
苏莞的动作一顿,镊子停在半空。她没有立刻回应,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锋,手指无声地搭上了琴弦。身体本能地绷紧,如同感知到致命威胁的野兽。空气中未散的血腥味和这突兀的“温和”,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
“我没有恶意。”门外的声音继续说道,带着恰到好处的诚恳,“只是路过此地,被…一种奇特的韵律吸引。它似乎…能穿透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韵律”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非人的、观察实验样本般的精准。
韵律?苏莞眼神微眯。她刚才只是无意识地用指甲轻轻刮过琴弦,发出比蚊蚋振翅大不了多少的摩擦声。这都能听见?敏锐到这种程度,绝非人类!冰冷的手指在冰冷的琴弦上收紧。
“你是谁?”苏莞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冰冷而警惕,像淬毒的针。
“一个…迷失在声音荒漠中的旅人。”门外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落寞,“我叫墨白。或许…我们可以聊聊?关于…你手中那件能发出‘声音’的器物?”“器物”这个冰冷的称呼,彻底暴露了他的非人本质。
苏莞沉默了几秒。她轻轻放下镊子,走到门边,透过一个极其隐蔽的观察孔向外望去。动作轻缓得如同猎豹潜行。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男子。身形修长挺拔,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异常整洁的亚麻布衣,与废土常见的肮脏破烂截然不同。他的面容极其俊美,甚至可以说毫无瑕疵,皮肤在灰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玉石的冷白色泽。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清澈、温和,带着一种能让人放下戒备的真诚笑意。
然而,苏莞的目光却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捕捉到了那完美表象下的非人感:他站立的姿态过于标准,呼吸的频率恒定到诡异,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深处,缺乏人类应有的复杂情感波动。就像一件精心打磨、用于特定场合的完美工具。
仿生人!而且是高级货!
苏莞心中冷笑。天枢的动作真快,硬的不管用就来软的?派个“美男计”?想用这虚假的“知音”外壳来接近我?一股被愚弄的怒火混杂着冰冷的嘲讽在心底翻涌。
她没有开门,只是隔着门板冷冷道:“聊什么?聊怎么把我‘请’去天枢塔做‘格式化处理’?”“请”字咬得极重,带着浓浓的讥诮。
墨白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没听到那充满敌意的讽刺。他微微侧头,似乎在认真倾听什么(一个极其程序化的动作),然后露出一个带着纯粹欣赏意味的微笑:“不。我只是…被那声音本身吸引。它很特别,不同于数据库里记录的任何一种‘噪音’…它…很美。”“美”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空洞的、缺乏真实体验的模仿感。
他从怀中,极其珍重地取出一个用干净软布包裹的小物件。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完美得不像人类)轻轻揭开软布,露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玉质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