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远的离世,在王承曦的刻意淡化与掌控下,并未在庞大的王家内部掀起应有的波澜。
除了王志远那一脉悲戚难以自抑的直系子嗣,以及杨雨秋等少数几位核心管事以外,偌大的王家上下,只当是一位常年在外,不甚起眼的族老因旧疾复发而寿终正寝,几个旁系子弟在回廊下低声交谈,唏嘘几声。
揽月山中依旧井然有序,太阳依旧东升西落,日子便也照旧,仆从们依旧低眉顺目,端着精致的茶点,步履匆匆地穿梭在层叠的庭院与亭台楼阁之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而寥寥几位与王志远有过命交情的旧友,在听闻噩耗后,悄然聚首于大青山一处山崖之上。
夜风猎猎,吹动他们花白的须发。无人言语,只有浑浊烈酒倒入粗瓷碗的声音。
他们颤巍巍地将酒浆洒向崖下黝黑的丛林,任那带着辛辣气味的液体渗入冰冷的泥土,随即仰头望月,喉中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暗叹。
那叹息里,是道不尽的仙路艰难,大道无情,世事苍茫。
王承曦也从王谌文口中,得知了王志远一直隐瞒的真相,他面色凝重地听着,原来,此次海域之行,竟是如此不顺利。
原来,那菱洲海域,岛屿星罗棋布,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虽内部偶有摩擦,却对外如同铁板一块,极端排外,不说王志远当初打着的是筑基王家的旗号,哪怕王家有金丹坐镇,菱洲诸家也丝毫无惧,甚至会引来更凶狠的围攻。
是以,最初的几年间,王志远只得带着一众心生绝望的王家子弟,驾着那艘孤零零的家族飞梭,在诸大家族势力的狭缝间艰难求生,颠沛流离,连找一处无人荒岛落脚休憩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待到飞梭舱内用以催动法阵的灵石耗尽,便只能以修士体内本就不多的灵力为薪柴,勉强维系。
随行子弟个个面色苍白,修为倒退。而海域之下,凶猛的妖兽不时来袭,每一次,皆是王志远咳着血,拖着早已伤痕累累的身躯,顶在最前……
他身体上那七十余道狰狞伤痕,并非全部,往往是旧伤未愈,皮肉还翻卷着,便又添上深可见骨的新伤。
若要细究,浑身上下,怕是难以计数,更有几次,遭遇了相当于筑基期的凶猛海兽,陷入九死一生的绝境。
他浑身浴血,骨骼不知断裂多少,全凭着一股要让子弟们活下去的顽强意念,才挣扎着从那妖兽口中逃脱。
王承曦细细听罢,指尖微微发凉,只觉自家亏欠了这位沉默的族叔太多,他思忖着,以王阳轩近年来的功绩,族中也当赐下一柄法器作为抚慰,便立刻差遣心腹去详细了解了王阳轩所习练的兵器法诀。
得知其所练为势大力沉的长刀之后,他沉吟片刻,便亲自开启族库,在一排排兵架中取了一件寒光凛凛的玄阶中品宽刃刀,名为玄峰,准备等得空之时亲自赐下,以示重视。
“姑且算作是先辈余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