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

所有宫人都被卫子夫的命令屏退。

殿门在身后合拢。

那一声闷响,不是关门,是落闸。

隔绝了两个世界。

卫子夫站在烛火的阴影里。

她手中捧着一件玄黑色貂皮披风,厚重,温暖。

可她的眼神,却让殿内的暖意寸寸成冰。

她的目光没有落在即将出征的弟弟身上。

而是死死盯着披风的内衬夹层。

那里,一枚玄铁兵符的轮廓,被她的指尖死死压着。

“仲卿。”

她的声音没有温度,像冬日里最薄的那层脆冰。

“此去雁门关,你有多大胜算?”

卫青甲胄在身,身姿笔挺如枪。

“匈奴五万主力,我军三万精锐,正面迎敌,臣有七成胜算。”

“若他们,不与你正面迎敌呢?”

卫子夫终于抬起头。

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姐弟温情,只有俯瞰棋局的绝对冷静。

“若你真正的敌人,不在关外。”

“而在你的军中呢?”

一句话。

让殿内摇曳的烛火,瞬间凝固。

卫青的瞳孔,在那一刹那缩成了一点。

卫子夫上前,将那件无比沉重的披风,亲手披在他的铠甲上。

冰冷的甲片与温暖的貂皮相触,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陛下对你恩宠有加,满朝文武,看在眼里。”

她的指尖隔着布料,重重按了按那枚兵符的位置。

“可恩宠,也是最锋利的刀。”

卫青没有说话。

他甚至没有呼吸。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阿姊按住他肩膀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

“右将军李息,随你出征,任副将。”

卫子夫的声音压得更低,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死局。

“他的人,编为左翼预备队。陛下说,这是为了让你无后顾之忧。”

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根无形的冰针。

扎进卫青的心脏。

左翼预备队。

战场上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张牌。

交给了李息。

李息……

那个靠着逢迎拍马,一步步爬上高位的右将军。

那个在朝堂上,处处与卫氏作对的淮南王门下走狗。

卫青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明白了。

这不是卫国战争。

这是一场绞杀。

一场以他、以及三万将士性命为赌注的政治绞杀。

陛下要用匈奴的刀,来试探卫家的忠诚。

或者说,是铲除功高震主的威胁。

胜了,他卫青声望无两,然后呢?

败了,他身死名裂,卫氏一族,万劫不复。

“所以,你不能只想着赢。”

卫子夫为他系上领口的带子,动作快得没有一丝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