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未央宫。
那里,有他的君王,他的阿姊。
有他必须用性命去下的棋局。
他又回望了一眼那片无尽的黑暗。
那里,有他必须活下去的另一个理由。
卫青猛地掉转马头,拔出腰间的长剑,向前一指。
冰冷的剑锋,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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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雁门关外,狼牙谷。
两侧山势陡峭嶙峋,如巨狼交错的獠牙,将唯一的谷道死死咬在中间。
这里是天然的屠宰场。
卫青的三万精锐,此刻就是蛰伏的死神。
他们融入了山石草木的阴影里,没有一丝声息,连呼吸都与凛冽的寒风同调。
昼伏夜出,连续三日的急行军,他们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提前抵达了这片死亡之地。
他们没有入关。
关城是陷阱。
而关外的这片绝地,才是卫青为匈奴人,也为某些人,准备的坟墓。
“将军。”
一名斥候如鬼魅般出现在卫青身侧,单膝跪地。
“李广将军在右北平的疑兵之计已成。”
“漫山军旗,一夜火龙,匈奴右贤王被我军‘十万主力’所慑,已全军转向,正朝雁门关方向溃逃而来!”
“预计明日午时,其先锋便会入谷!”
卫青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匈奴人以为雁门关是生路。
却不知,那是陛下为他们选好的坟墓。
也是为他卫青选好的。
“李息的左翼预备队,在何处?”
卫青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斥候的身子僵了一下,头埋得更低。
“回将军……李将军的部队,在三十里外安营,声称……将士连日奔波,人困马乏,需休整半日,明日清晨再到指定位置。”
卫青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冰冷,且残忍。
休整?
大战在即,在距离主帅三十里的地方休整?
等明日清晨,匈奴人的先锋早已冲过谷口,他的中军将彻底暴露在匈奴主力的铁蹄之下。
届时,李息再率军姗姗来迟,从背后给予友军致命一击。
好一个“人困马乏”。
好一个,一石二鸟。
“传本将令。”
卫青翻身上马,看向那条深不见底的谷道,眼神幽深如渊。
“命韩校尉率五百校刀手,即刻出发。”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亲兵的耳中。
“告诉李将军,天黑路滑,我派人去接应他的大军。”
“一个时辰内,我要在预定地点,看到他的人。”
“活的。”
“喏!”
看着亲兵远去的身影,卫青缓缓拔出长剑。
剑刃映着天边惨白的月光,也映着他毫无温度的眼。
棋局,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