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的瞬间,陈浩整个人顺着椅背滑下去,像一袋被扔在地上的米。
机械臂松开他腋下的支撑,缓缓收回头顶的轨道。加热椅自动启动低档温控,嗡的一声轻响,暖意从屁股底下往上爬。他没动,只是把头歪向监控屏,眼皮半耷拉着。
“三十四度二。”娜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核心体温仍在下降。”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闷得像是从棉被里挤出来的,“让我先缓口气,刚才那水……冷得不像话。”
“你已暴露在低温水流中超过十七分钟。”她说,“常规保温措施三十秒内未见回升,判定为非单纯失温。”
“别整术语。”他抖了抖肩膀,试图活动僵硬的肌肉,“我现在只想吃点甜的。”
她顿了半秒,像是在检索某种逻辑漏洞:“当前优先级是医疗干预。建议注射肾上腺素复合升温剂,可提升代谢率百分之三十二。”
“打针?”他猛地睁眼,“谁允许你随便打针了?我又不是实验鸡。”
“你跳进洪水时也没申请许可。”
“那是抢险!这是治病!性质不一样。”他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胸口,“我这人,向来主张——能吃就不打,能睡就不治。”
她沉默片刻,红外扫描光束在他胸口来回扫过。
“检测显示,线粒体ATP合成效率仅为基准值的百分之四十一。”她说,“病因追溯至体内残留纳米银粒子,干扰细胞能量链。此为前次土壤线虫治理方案的间接后果。”
“哦。”他点点头,忽然咧嘴一笑,“所以说我中毒了?”
“医学定义为‘亚急性金属沉积引发的代谢抑制’。”
“翻译翻译。”
“你体内的小银颗粒正在拖慢身体发电。”
“哈。”他居然笑出声,“原来我不是冷,是电池快没电了?”
“类比成立。”
他抬手拍了两下脸颊,强迫自己清醒:“那你听我的,蜂蜜,温水冲,两百毫升,立刻。”
“果糖供能路径确实存在。”她语气不变,“但临床案例不足,风险不可控。”
“老祖宗几千年前就用蜂蜜救晕倒的挑夫。”他嘟囔,“哪那么多数据?活着就是数据。”
她停顿了几秒,仿佛在权衡人类偏执与科学严谨之间的权重。
然后,储物舱弹开,一瓶密封玻璃罐缓缓滑出,标签上写着“野生刺槐蜜,储备级”。
“唯一库存。”她说,“开封即不可逆。”
“开!”他伸手,“再不开我就要变成冰镇胖仔了。”
她操作机械臂将罐子递到他手中。他费力拧开盖子,一股浓香立刻弥漫开来,带着一点草木的涩味。他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喉咙滚动两下,满足地叹了口气。
“甜的东西进肚子,灵魂就回来了。”
“摄入量超标可能引发胰岛素风暴。”她提醒。
“我灵魂都快飞了,还管什么风暴?”他又喝一口,这次慢了些,让温热的蜜水顺着食道滑下去。
加热椅调高了一档,毯子边缘自动收紧,把他裹成一只笨拙的蚕茧。他缩在椅子里,两条腿搭在脚托上,脚趾头还在微微发紫。
“监测曲线。”他说,“给我看变化。”
全息屏亮起,一条蓝色线在底部平缓延伸,几乎贴着横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