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未大亮,杭州马府门前已是车马辚辚。
六驾青盖朱轮马车稳稳停驻,车身雕饰繁复,骏马佩着银鞍红缨,尽显太守府威仪。
二十名身着轻甲、腰佩横刀的护卫肃立两侧,眼神锐利如鹰。
观砚正指挥着仆役将一箱箱回门礼搬上后面的辎车,动作利落,井然有序。
马文才扶祝英台登上马车。
她今日穿着绯色蹙金双层广袖襦裙,臂挽泥金披帛,发髻高绾,簪着那套翡翠头面,华贵端庄,正是新妇归宁的规制。
只是眉眼间仍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为黄家的惨事,也为即将面对的上虞故里。
“莫要太过忧心,万事有我。”马文才握了握她微凉的手,声音沉稳。
车队缓缓启动,离开杭州城,驶上通往上官的官道。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车辕碾过,留下深深浅浅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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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虞祝府,气氛却与杭州马府的井然有序截然不同。
祝英齐自那日从黄家废墟失魂落魄地回来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言不语,形容憔悴。
案几上摆放的膳食冷了又热,热了又冷,他却几乎未动分毫。
脑海中反复浮现的,是黄家那片焦黑的断壁残垣,是黄良玉昔日或嗔或笑的面容。
更是……他那日冲动离去时,玉兰那双含着水光、满是惊愕与受伤的眼眸。
他当时被巨大的震惊与复杂的旧情冲击得失去了理智,完全忘了顾及新婚妻子的感受。
此刻冷静下来,浓浓的愧疚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与玉兰,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难道就要因为一场前尘旧事、一场无妄之灾而产生裂痕吗?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推开书房的门。
晨光刺得他眯了眯眼。他走向他与玉兰的新房,脚步沉重。
推开房门,却见玉兰正坐在窗边绣架前,侧影单薄,神色平静,只是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显然也未曾安眠。
“夫人……”祝英齐声音沙哑地唤道。
玉兰闻声抬起头,目光与他相接,没有责怪,没有质问,只有一丝淡淡的疲惫和化不开的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