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血腥引来的窥伺

熏肉架上升起的青烟,在潮湿的晨雾中显得格外单薄,几乎刚离开火堆就被沉重的空气压得四散。野猪后腿肉条悬挂在简陋的Y形树枝搭成的架子上,下方是闷烧的、特意挑选的湿绿枝叶,浓烟缓慢地舔舐着深红色的肉条。陈沐阳守了一夜的火,不断添加湿柴,控制着不让明火蹿起烧焦了肉,又要保证足够的烟气渗透。肉条表面已熏染上一层深沉的棕褐色,边缘开始微微卷缩,散发出一种混合着焦香、木烟与原始肉腥的复杂气味。

这气味,在死寂的丛林清晨,如同一声嘹亮的号角。

陈景行靠在大石上,脸色比昨日更加灰败。他紧闭着眼,眉头痛苦地拧成一个疙瘩,汗水浸湿了鬓角。那条伤腿被重新敷上了捣碎的银绒草糊,但草药清苦的气味下,却隐隐透出一丝难以掩盖的、如同沼泽深处烂泥的**腐臭**。

“爹?”陈沐阳的心猛地一沉,快步过去,小心掀开盖在伤腿上的棕榈叶。

伤口暴露在晨光下,景象触目惊心。原本只是红肿的边缘,此刻已经蔓延开来,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黑色泽,肿胀得发亮,几乎要撑破表皮。伤口中心敷着的银绒草药糊,被一种浑浊的、带着血丝的黄绿色脓液浸透,正沿着小腿缓慢地向下流淌。那股腐败的恶臭,正是从这脓液中散发出来。

坏疽!伤口在恶化!

陈景行艰难地睁开眼,嘴唇干裂,声音嘶哑:“…痒得钻心…又疼…里面…像有火在烧…”

陈沐阳强迫自己冷静。他迅速打来清水,用干净的棕榈叶纤维沾湿,小心翼翼地擦去伤口周围渗出的脓液。每一次触碰,陈景行都疼得浑身一颤,牙关紧咬。清理掉表面的脓液,伤口深处的腐坏更加清晰,皮肉的颜色发暗,边缘甚至有些发白软烂的迹象。

“银绒草…压不住了…”陈景行喘着粗气,眼神里透出绝望,“得…得想法子…把烂肉…剜掉…”

剜肉疗伤!陈沐阳握着湿叶的手猛地一紧。在没有任何麻醉和抗生素的环境下,这无异于酷刑!而且,剜多深?剜多少?能否止住血?后续感染怎么办?每一个念头都带着冰冷的恐惧。

“爹,再等等!我出去找!一定有别的草药!”陈沐阳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忍受剜肉之痛,那太渺茫了!他必须找到更强的消炎、生肌的草药!

他猛地站起身,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弓箭、獠牙矛、毒箭袋——装备迅速上身。他看了一眼吊在树上的熏肉,又看了一眼痛苦的父亲,目光最后落在那堆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内脏上。

时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处理内脏需要大量的水和时间,而父亲的腿伤等不起!

他迅速做出决断。猪心猪肝相对干净,他用大片的棕榈叶仔细包裹好,吊在熏肉架旁边,借助烟气稍微熏制防腐。那个硕大的、充满消化液和半腐食糜的野猪胃袋,以及一大团缠绕的肠子,则成了烫手山芋。这些东西气味浓烈刺鼻,极易腐败,处理极其麻烦。

“爹,这些下水…不能留了!”陈沐阳语气急促,“味道太冲,会引来东西!我拖远点扔掉!”

陈景行无力地点点头,目光里全是痛苦和催促。

陈沐阳抓起那沉重、滑腻、散发着浓烈腥臊恶臭的猪胃和肠子,用一根粗藤蔓草草捆住,拖着就冲出了营地。他沿着溪流下游方向,尽可能远离盐肤木空地和营地,朝着昨天发现腐尸的那个湿地相反方向狂奔。浓烈的气味在他身后拖曳出一道无形的轨迹。

他跑了足有近一里地,找到一处远离水源、植被相对稀疏的低洼石坑。坑底积着些浑浊的雨水。他将那团令人作呕的下水狠狠甩进石坑最深处,又搬来几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上面,试图掩盖气味延缓腐败。做完这一切,他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来不及擦一把溅到脸上的污物,立刻转身,朝着上游、朝着他认为可能有更多草药资源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一次的探索,目标明确而急迫。他不再关注可能的猎物踪迹,目光如同探针,疯狂地扫视着每一寸土地、每一株植物的形态。塔卡娜零碎的知识在脑海中翻腾:哪种叶子能消肿?哪种根茎能拔毒?哪种花能生肌?他辨认着记忆中模糊的形态特征——心形叶?锯齿缘?羽状复叶?块根?藤蔓?

他闯入一片湿润的蕨类森林,巨大的蕨叶如同绿色的华盖。在蕨丛根部潮湿的阴影里,他发现了一种匍匐生长的矮小植物,叶子呈卵形,边缘有圆钝的锯齿,叶背带着细细的绒毛。他记得塔卡娜似乎提过类似植物对伤口收敛有效。他迅速采下一大把,塞进腰间的藤兜。

在一棵倒下的朽木背阴面,厚厚的苔藓中,他找到几株开着极小的、伞状白花的纤细植物。塔卡娜好像说过这种小花捣碎敷伤口能清凉止痛?他连根带花小心挖出。

他攀上一片向阳的碎石坡地,岩石缝隙里生长着低矮多肉的植物,叶片肥厚,边缘带着红晕。这种多肉植物似乎有消炎的作用?他又采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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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工蚁,在巨大的绿色迷宫中疯狂穿梭、采集。藤兜渐渐鼓胀起来,混杂着各种植物的青涩、苦涩、甚至辛辣的气味。然而,没有一种让他有十足的把握。父亲的伤口是深度感染、是坏疽!这些零碎的、效力不明的草药,真的能对抗那正在吞噬血肉的腐败吗?焦虑如同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汗水蛰得眼睛生疼。他停在一处溪流拐弯形成的浅潭边,掬起冰冷的溪水狠狠泼在脸上,试图浇灭心头的焦灼。就在他直起身,甩掉脸上的水珠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对岸湿润的泥滩。

几个清晰的印记,如同冰冷的烙印,瞬间攫住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那绝不是他和父亲留下的足迹!

印记很大,比他自己的赤脚印要大上一圈还多。形状奇特——前端是几个清晰的、深陷入泥里的圆形凹坑,排列成半弧形,显然是巨大的趾垫留下的痕迹;趾垫后方,则是一个宽大、略呈三角形的掌印轮廓。更让陈沐阳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在其中一个最清晰的掌印边缘,紧挨着那巨大的趾垫印痕,赫然拖曳着几道深深的、如同利刃划开淤泥的爪痕!每一道都足有他手指那么长!

这不是熊掌!熊的爪印通常更靠近趾尖,且不会如此尖锐清晰!这也不是大型猫科动物!猫科动物的爪印通常收拢,不会在行走时留下如此明显的拖曳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