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浮木生机

营地中央的篝火堆彻夜未熄,明灭的炭火散发着安稳的暖意,驱散着林间清晨特有的湿寒。陈景行是被腿上一阵持续的、温热的麻痒感弄醒的。他小心翼翼地揭开昨夜敷上的厚厚草泥,借着熹微的晨光查看伤处。狰狞的肿胀消退了大半,可怕的青紫色淤痕也淡了许多,皮肤表面呈现出一种趋于愈合的暗红色。虽然依旧僵硬,但那种深入骨髓的锐痛确实被一种可以忍受的钝痛和麻痒取代了。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脚踝,关节摩擦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但支撑着树干站起来时,那条伤腿已经能承受部分身体的重量。他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眸里有了光亮——这条腿,或许真的能保住。

营地里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垂涎的烟熏味。石岩正带着两个年轻猎手,小心地将昨夜熏得半干、表皮呈现诱人金黄色的鱼块,从篝火上方烟气最浓的位置取下,用坚韧的树皮绳重新穿好,悬挂在营地背风处一根粗壮的树枝上。阿木和他母亲则在附近收集着干苔藓和枯叶,准备生火煮水。陈沐阳蹲在溪边,正全神贯注地处理着昨天剥下的树皮,用燧石小刀刮去残留的韧皮和碎屑,露出里面柔韧的纤维层,为搓制绳索做着准备。他的动作比昨日熟练了许多。

女孩独自站在营地边缘,那块熟悉的圆石上。深褐色的眼眸越过下方奔流的大河,长久地凝视着对岸那高耸陡峭、怪石嶙峋的岩壁,以及岩壁上方那片无垠的、在晨雾中泛着柔和青绿色泽的连绵丘陵。大河在脚下奔流不息,水中央那一道道因流速差异而显现的、不易察觉的暗涌纹路,在初升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银光。

“丫头,”石岩处理完熏鱼,走到女孩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对岸,眉头紧锁,“那河,真过不去?水太急,太宽了。造船……太难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食物的危机暂时缓解,但困守河岸绝非长久之计。对岸那片未知的、生机勃勃的丘陵,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所有人。

女孩缓缓收回目光,看向石岩,轻轻摇了摇头。她的视线没有停留在河面,而是沿着奔腾的河水,向上游望去。大河从远处的山谷中蜿蜒而来,两岸的密林在晨雾中显得幽深莫测。她抬起手,沾着泥土和些许蓝色汁液的手指,坚定地指向大河上游的方向。

“沿河走。”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深褐色的眼眸里映着上游山谷的轮廓,仿佛那里藏着某种答案。

石岩微微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精光:“上游?你是说,上游可能有浅滩?或者……能绕过去的地方?”他立刻明白了女孩的意思。与其耗费难以想象的时间和精力去造一条可能根本无法抵御中游急流的筏子,不如沿着河岸向上游探索,寻找更安全的渡河点,或者绕过这段最危险的水域。

“对!沿河走!”陈景行也拄着一根临时削制的木拐,一瘸一拐地靠了过来,脸上带着赞同,“丫头说得对!造船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我们等不起!沿河走,找路!说不定上游水流平缓些,或者有狭窄的地方!”

希望的火苗再次被点燃。目标明确了,营地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而有序。

“景行兄弟,你腿刚好些,不能长途跋涉。你和妇孺们留守营地!”石岩迅速做出安排,“加固营地!多收集柴火!把剩下的树皮都搓成绳子,越长越结实越好!熏鱼继续熏!阿木娘,多采些野菜和那种能吃的苔藓存着!”

他目光转向陈沐阳和女孩:“沐阳,你眼神好,腿脚快,跟我走!丫头,你也来!还有你们两个!”他点了两个体格最健壮的年轻猎手,“带上燧石斧、长矛、绳子、水袋、还有熏鱼干!我们沿河往上游探!”

陈景行用力点头:“放心!营地交给我们!沐阳,照顾好你石岩叔和丫头!”

探索小队迅速集结。每人腰间都挂着一个兽皮水袋(装满了清晨打来的溪水),一小包用大树叶包裹的熏鱼干作为应急口粮,燧石小刀和燧石手斧插在腰间的皮绳上。石岩和两个猎手各持一根削尖的长矛,陈沐阳则带上了他那根正在搓制的、长度已有数丈的树皮绳的半成品。女孩背着她的小皮囊,里面似乎装着些零碎东西,手中依旧握着那根造型奇特的藤蔓捕具。

四人告别营地,沿着奔腾的大河,向上游进发。

河岸的路远比想象中难走。茂密的植被几乎将靠近水边的区域完全封锁。低矮的灌木丛盘根错节,坚韧的藤蔓像无数条绿色的蟒蛇缠绕着树干,垂挂下来,形成一道道天然的障碍。脚下是常年被水流浸润的湿滑卵石和松软的泥滩,稍有不慎就会滑倒。高大的乔木树冠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阳光能顽强地穿透下来,在地面形成斑驳的光斑。

石岩挥舞着燧石斧,走在最前面开路。沉重的燧石斧刃口不算锋利,砍伐那些坚韧的藤蔓和细枝异常费力,往往需要反复劈砍多次才能斩断一根手臂粗的障碍。每一次劈砍,燧石斧柄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石岩黝黑的臂膀上肌肉坟起,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两个年轻猎手紧随其后,用长矛拨开砍断的枝叶,清理出勉强可供一人通行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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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沐阳走在中间,负责观察周围环境和可能的危险。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过浓密的树丛和头顶交织的枝桠,耳朵捕捉着林间的任何异响——鸟类的惊飞、小兽窜动的窸窣声,都可能预示着附近有更大的掠食者。同时,他也留意着河岸的地形变化和河水的流速。女孩则走在最后,步伐依旧轻盈,深褐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河岸的植被和脚下的泥土,偶尔会停下来,采集几片不起眼的草叶或一小块特殊的苔藓塞进皮囊。

前行了约莫两个时辰,阳光已经变得有些灼热。开路的消耗巨大,石岩和两个猎手都气喘吁吁,燧石斧的刃口也出现了细微的崩缺。陈沐阳的水袋已经空了一半,喉咙干得冒烟。他们在一处相对开阔、有大片平坦卵石滩的河湾处停下短暂休整。

“呼……这路,比打猎还累!”一个年轻猎手瘫坐在卵石上,大口灌着水,燧石长矛靠在一边,矛尖已经有些磨损。

石岩也抹了把汗,检查着燧石斧的刃口,眉头紧锁:“斧子快不行了,再砍下去,刃口崩了就没法用了。”工具的损耗是原始生存最致命的瓶颈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