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打翻的砚台,将青石镇染成一片浓黑。
燕十三坐在“迎客楼”二楼的窗边,锈刀斜倚在桌腿旁。刀身的暗红纹路在油灯下泛着微光,像是某种活物的脉搏。楼下传来说书先生拍醒木的脆响,混着酒肆的喧嚣,将“镇北侯藏宝”的旧闻炒得沸沸扬扬。
“要说那镇北侯啊,当年可是手握山河图,富可敌国!”说书先生的唾沫星子飞溅,手里的折扇敲得桌面砰砰响,“可惜啊,功高震主,被晋王罗织罪名,满门抄斩喽!”
邻桌的镖师们哄笑起来,一个络腮胡大汉灌了口烈酒:“李老头,这故事你都讲了八百遍了!那山河图要是真有,早被晋王搜走了,还轮得到你在这说书?”
旁边一个客商插话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再过三天,就是凉州侯嫁女儿的日子!那凉州侯当年和镇北侯可是旧交,这次婚礼请了不少江湖人士,连晋王府都得给几分薄面呢!”
“你懂个屁!”说书先生吹胡子瞪眼,折扇“唰”地展开,指着窗外的夜色,“传闻那图被镇北侯拆成了九块,藏在九州各地,每块都连着一处龙脉!谁能集齐,就能找到九鼎,号令天下!”
燕十三的手指在酒杯沿轻轻摩挲,杯中的酒泛起细密的涟漪。他想起老赵拓印的龙脉图,想起秘窟里那些与锈刀纹路吻合的壁画。这说书先生的话,竟有几分与实情暗合。
“十三哥,这老头说得跟真的似的。”老赵凑过来,压低声音,胡子上还沾着酒渍,“你说会不会是晋王故意放出的风声,想引江湖人替他找图?”
燕十三没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楼下。街角的阴影里,两个穿着黑衣的汉子正盯着迎客楼,腰间隐约露出白莲教的令牌。自从离开九嶷山,这样的眼线就没断过,像附骨之疽。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穿着锦袍的公子哥带着几个家奴,正对着个卖唱的姑娘拉拉扯扯。姑娘怀里的琵琶摔在地上,弦断了三根,发出刺耳的哀鸣。
“小娘子,跟爷回府,保你吃香的喝辣的!”锦袍公子笑得一脸油腻,伸手就要去摸姑娘的脸。
姑娘吓得瑟瑟发抖,抱着断弦的琵琶缩在墙角。周围的酒客敢怒不敢言,有知情者低声议论:“是晋王府的远房侄子,仗着王爷的势,在这青石镇横行霸道。”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轻轻震颤,刀身的红光比刚才亮了几分。他放下酒杯,刚要起身,却被老赵按住了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人的眼神示意他看那几个黑衣人的方向,“别打草惊蛇。”
就在这时,卖唱姑娘突然抓起地上的断弦,狠狠朝锦袍公子脸上划去。“不要脸的东西!”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琵琶弦的铜锈,划出的血痕在公子哥脸上格外刺眼。
“反了反了!”锦袍公子捂着脸惨叫,“给我打!往死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