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陶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不过大半月不见,沈月朗眉宇间那份曾经略显跳脱的少年气仿佛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了,嘴角微微下撇,眼神也少了往日的光彩,显得有些黯淡。
“月朗,”沈月陶放缓了声音,带着关切,“这是怎么了?瞧着闷闷不乐的。可是上次在长乐坊遇袭,惊着了还没缓过来?”顿了顿,想起另一桩事,“还是花溪姨娘的身子……调理得不如意?”
她示意杜鹃给沈月朗上茶,继续温言道:“我记得同赵卫率打过招呼,请他派人看顾你们母子。是那边的人不尽心?还是……你在沈府里,也受了什么委屈?若有难处,尽管同我说,不必见外。”
她每多问一句,语气越是关切,沈月朗的头便垂得越低一分。双手紧紧攥着衣袍下摆,指节泛白,脸颊更是烧得厉害,几乎不敢抬头看沈月陶的眼睛。
月陶姐什么都不知道……她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受了惊吓,担心姨娘的身体,甚至担心他们在沈府过得好不好。
可她越是这般毫无芥蒂地关心他,他心中就越是如同被滚油煎过一般,羞愧难当。
月陶姐的情况,这段时间,风言风语听了不少。着急,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待母亲从安济坊回来,第一时间就去质问了她。起初花溪姨娘还试图遮掩,被他逼问得急了,才终于承认,她确实花了重金,找了门路,想要买沈月陶的命。
“钱都花了,谁知道那丫头命那么硬,居然没死成!”花溪姨娘当时又是懊恼又是愤恨地抱怨。
那张脸上是沈月朗从未见过的扭曲和恶意。
“您,您为什么要杀她——”
沈月朗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一黑,当场就晕了过去。等他再醒来,便见母亲哭得眼睛红肿,守在他床边。
沈月朗昏迷后,花溪姨娘才发现他肩头裹着伤。追问之下,得知他这伤竟是为了保护沈月陶所受,花溪姨娘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母亲!求您了,别再找月陶姐的麻烦了!”沈月朗当时又急又气,声音都带着颤,“那日在长乐坊,若不是她及时推开我,提醒我躲开,您儿子我早就被那些红头发的杀手砍成两段了!是月陶姐救了我的命啊!”
“红头发?”花溪姨娘听到这三个字,脸色骤然一变,“什么红头发?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被母亲那罕见的慌乱神色吓到,沈月朗只得将那日同沈月陶在长乐坊遭遇的数波刺杀,尤其是那些突然冒出来的红发罗婆人,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
此刻,面对沈月陶清澈而关切的目光,母亲最后承认买凶的话语在他脑中疯狂交织,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月陶姐,他只能选择母亲,这一选择让他无地自容。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没有……阿姐,我……我没事。花溪姨娘也很好,还托我给月陶姐带来一些红糖饼。”
他终究,没能将母亲的所作所为说出口。
想着是熟人,沈月陶伸手就要去抓。一声微咳也没止住她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