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关外长白山脚下有个叫靠山屯的小村庄。村里有个年轻后生叫马三宝,读过几年私塾,后来家道中落,便在镇上找了份差事,给一家药材行当账房先生。

三宝性子喜静,不爱与人交往,便在屯子西头租了个独门独院。这小院有些年头了,青砖围墙已经斑驳,院中一棵老槐树,枝叶茂密,遮了半边屋顶。村里老人说,这院子空置多年,怕是不太干净。三宝只当是闲言碎语,没往心里去。

这年腊月,三宝从镇上回来准备过年。刚进院子,就感觉有些异样——屋里的物什似乎被人动过。笔墨纸砚不在原处,椅子也挪了位置。起初他以为是风大或是自己记错了,可接连几天,怪事不断。

有时他分明将茶壶放在东屋,转眼却出现在西屋;刚叠好的被子,回头就散开了;夜里写字,墨汁会突然溅到纸上,毁了一幅好字。最可气的是,他珍藏的一本《聊斋志异》,书页被折了角,空白处还多了些歪歪扭扭的批注,字迹幼稚如孩童。

三宝心里恼火,却不知找谁理论。这日傍晚,他故意在桌上放了一碟花生米,自己躲在门外偷看。不多时,只见那碟子竟然自己移动起来,花生米一粒粒飞起,在半空中消失不见。

“何方神圣,在此作弄马某?”三宝推门而入,对着空屋喊道。

屋内寂静无声,只有窗外风声呜咽。三宝不甘心,又说道:“若是仙家,何不现身一见?马某虽不才,也懂得待客之礼。若是缺香火供奉,直言便是,何必戏弄于人?”

话音刚落,屋角传来一阵窃笑,声音清脆如孩童。随即,一个尺把高的小人从阴影中蹦了出来。这小人穿着红肚兜,扎着冲天辫,面如傅粉,目似明星,活脱脱一个年画娃娃。

“你这书生倒也有趣,不像前几个租客,被我吓唬几下就屁滚尿流地跑了。”小人跳上椅子,晃着两条小短腿说道。

三宝虽有些吃惊,但毕竟读过《聊斋》,知道这类精怪之事,便镇定问道:“你是何方仙童,为何在此扰人清净?”

“我乃这院中的守宅仙,名唤淘气。”小人抓起一粒花生米抛入口中,“这院子本是我清修之地,你们人类占了去,还不许我玩玩么?”

三宝这才明白,自己是遇上了东北民间常说的“保家仙”。这类仙家亦正亦邪,伺候好了能护宅保平安,得罪了则家宅不宁。

“既然如此,咱们约法三章如何?”三宝拱手道,“你莫再作弄于我,我每日奉上香火果品,咱们相安无事。”

淘气歪着头想了想,笑道:“香火果品我倒不稀罕,这长白山上什么没有?只是独居寂寞,你陪我说话解闷便好。”

三宝应允。自此,这一人一仙竟成了朋友。淘气虽名如其人,顽皮好动,但守信重诺,不再恶作剧。他见识广博,对长白山的草药、物产如数家珍,帮三宝辨认了不少珍贵药材。三宝也常给淘气讲书中的故事,教他识字断文。

转眼冬去春来,三宝要回镇上做工。临行前,淘气忽然说道:“你这一去,药材行里恐有是非。若遇难处,对着西方喊我三声,我自来助你。”

三宝只当是玩笑话,谢过便告辞了。

果不其然,三宝回到镇上不久,药材行就出了事。行里一批贵重的人参、灵芝不翼而飞,掌柜的怀疑是内贼所为,而三宝作为账房,首当其冲被怀疑。更糟的是,有人在三宝的住处搜出了部分失窃药材,人赃俱获,三宝被押送官府。

眼看就要屈打成招,三宝想起淘气的话,趁夜对着西方连喊三声“淘气”。不过一炷香功夫,牢房门锁“咔嚓”一声开了,淘气蹦了进来。

“我已查清,是你们行里二掌柜做的局,真赃物藏在城隍庙香案下。”淘气边说边解开三宝的镣铐,“县令此刻正做梦,梦见城隍爷显灵,明日必会去庙中查看。”

果然,第二天县令带人前往城隍庙,起获赃物,真凶落网,三宝沉冤得雪。此事之后,三宝对淘气更是感激不尽。

却说这年夏天,靠山屯一带闹起了黄皮子(黄鼠狼)精。这精怪不像淘气那般友善,专偷鸡鸭不说,还附身害人。村里请了几波跳大神的,都治不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