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司农寺的药圃刚开栅门,李治就踩着露水走了进来。他脚上的草鞋沾着泥点,粗布衫的袖口磨出了毛边,若是混在农夫里,绝没人能认出这是当朝晋王。药圃的老圃丁张老汉正在给当归除草,见他进来,连忙放下锄头行礼:“见过殿下。”
“张老汉不必多礼。” 李治连忙扶起他,掌心的老茧蹭过张老汉粗糙的手背,“今日有几亩地要除虫?我来搭把手。”
张老汉看着他手里的小锄头 —— 那锄头的木柄被磨得光滑,显然是常用的 —— 心中暗暗叹气。这晋王每日天不亮就来药圃,穿着粗布衣,干着农夫活,说是体验农桑,可身边总跟着两个捧着笔墨的小吏,一举一动都要记下来,明眼人都知道是做给史官看的。
“回殿下,西边那二亩丹参该除虫了。” 张老汉指着药圃西头,那里的丹参叶片上沾着细小的蚜虫,“只是这活计脏,怕是污了殿下的衣袍。”
“衣袍脏了可以洗,丹参死了可就误了药效。” 李治笑着拿起一个竹篮,里面装着用艾草和皂角熬成的驱虫水,“昨日我调的这药水,效果如何?”
张老汉连忙道:“好用!比单用石灰水强多了,蚜虫死了大半,还不伤根。” 这话倒是实情,晋王虽说是作秀,却也确实在药圃学了不少东西,上个月还改良了浇水的辘轳,省力了不少。
李治走到丹参地里,蹲下身子,用毛笔轻轻将驱虫水刷在叶片上。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伤了叶片,粗布衫的前襟沾到泥土,他也毫不在意。两个小吏远远站着,一个捧着记录本,一个拿着画笔,正仔细记录着这一幕 —— 想必明日的《起居注》上,又会有 “晋王亲耕药圃,体恤农桑” 的记载。
太阳升到两竿高时,李治才直起身,捶了捶酸痛的腰。他刚要拿起放在田埂上的水囊,就看到药圃门口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 青色官袍,腰间挂着铜鱼袋,正是李杰。
“李大人!” 李治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去,脚步快得差点被田埂绊倒。他刻意让自己的粗布衫蹭过李杰的官袍,袖口的熏香 —— 那是武媚娘送他的西域安息香 —— 便沾了上去。
李杰拱手行礼,目光落在李治沾着泥土的草鞋上:“晋王殿下竟亲自劳作,真是难得。”
“不过是学点农桑本事罢了。” 李治笑着摆手,顺势从田埂上拿起一张图纸,“说起来,还要多谢李大人上次指点,我琢磨着改了改水车的设计,您给看看?”
图纸是用桑皮纸画的,边缘被露水打湿,有些发皱。上面画的水车比寻常的多了两个叶片,轴心上还加了个小小的齿轮。李杰接过图纸,指尖触到纸上未干的墨迹,能看出画者确实下了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