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被凝固成了冰块。刚才还充斥着争吵和怒火的大殿,此刻只剩下驿卒那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像一面破旧的皮鼓在空旷的空间里缓慢地敲打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停顿,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停止。那呼吸中夹杂着的浓重血腥味,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大殿,让每个人都感到窒息。
官员们依旧跪在地上,头紧紧地贴着冰冷的金砖,没有人敢抬头,更没有人敢说话。金砖地面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让他们的膝盖感到刺骨的冷,但这寒冷远不及他们心中的恐惧和羞愧。刚才还在为火药是否是妖术而争论不休的群臣,此刻在这血淋淋的战报和皇帝的怒火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像一群在暴风雨中瑟瑟发抖的羔羊。
武将们的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那火焰几乎要从他们的眼眶里喷射出来。他们的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甚至微微颤抖。尉迟恭的嘴唇紧抿着,络腮胡下的脸色铁青,下颌的肌肉因愤怒而剧烈跳动,他恨不得立刻提上自己的马槊,率领玄甲军奔赴云州,将那些该死的突厥人斩尽杀绝。秦叔宝则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但从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可以看出,他的内心同样波涛汹涌 —— 他想起了那些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最终倒在突厥人刀下的弟兄。
排在武将队列后面的年轻将领们,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铠甲下的肌肉紧绷如弓,手不自觉地握向腰间的刀柄,指腹摩挲着冰冷的刀柄,渴望着能立刻踏上战场,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这耻辱。
文官们的脸上则写满了羞愧和恐惧。许敬宗的额头还在不停地流血,鲜红的血液与额头的汗水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色的污渍,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机械地、不停地磕头,嘴里反复念叨着 “臣知罪”,声音嘶哑而绝望。崔知悌的后背已经被汗水完全湿透,湖蓝色的官袍紧紧地贴在身上,显露出他微微发福的身材,此刻却显得如此狼狈。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地上的战报,那暗红色的血迹像一只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让他浑身发冷。
其他的文官们也各有各的情态:有的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在祈祷还是在忏悔;有的面色呆滞,眼神空洞,显然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中回过神来;还有的偷偷观察着皇帝的神色,眼神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李世民站在丹墀之上,目光缓缓扫过殿内的群臣。他看到了武将们眼中的怒火和渴望,也看到了文官们脸上的羞愧和恐惧。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胸中翻腾的怒火,空气中那浓重的血腥味似乎也随着这口气慢慢消散了一些,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更加沉重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那份战报。战报的纸张已经有些破损,边缘卷曲发黑,像一片被火烧过的枯叶,但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辨,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刺穿着他的心脏,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刺痛。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战报上那一行行血腥的记录,指尖感受到纸张的粗糙和冰冷,仿佛能触摸到那些逝去生命的温度。
随着手指的移动,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那里面的怒火被一种更深沉、更强大的力量所取代 —— 那是责任,是决心,是一个帝王在危难之际必须承担的一切。
“传朕旨意!” 李世民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虽然依旧带着一丝沙哑,但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像一道穿透乌云的阳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大殿,“云州守军务必坚守三日,不得有丝毫懈怠!朕会即刻调兵增援,务必保住云州城!若有畏缩不前者,斩!”
“遵旨!” 殿内的武将们齐声应道,声音洪亮如钟,震得殿梁上的积尘又簌簌落下。他们猛地挺直腰身,玄黑色的铠甲在晨光下泛出冷冽的光泽,仿佛瞬间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铁壁,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都挡在身后。尉迟恭紧握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云州,将那些突厥蛮子碎尸万段。秦叔宝的眼神也变得锐利如刀,仿佛已经看到了战场上的刀光剑影。
李世民微微颔首,目光从武将们身上移开,落在了兵部尚书侯君集身上。“侯君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