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浓烟时,禁苑的空气中仍飘着焦糊的油味。李杰瘫坐在被烧得发黑的防火沟边缘,背脊抵着根焦枯的竹柱,滚烫的柱身烫得他猛地直起腰,才发现自己早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觉。水培棚的竹架烧塌了大半,断裂的藤条像垂死挣扎的蛇,缠在焦黑的立柱上,棚顶的麻布变成一片片焦黑的碎屑,挂在残存的木杆上随风飘荡,像无数面破碎的黑旗。
“咳咳……” 他捂住嘴剧烈咳嗽,喉咙里像塞着团烧红的棉絮。昨夜用来灭火的泡沫还在地上泛着白沫,混着黑色的灰烬,在晨光里凝成一块块丑陋的痂。手臂上的烧伤此刻才爆发式地疼起来,火辣辣的感觉顺着经脉蔓延,连指尖都在抽搐,那是种被无数根针同时扎刺的剧痛。
“大人,您喝点水。” 小王端着个豁口的陶碗蹲过来,碗沿还沾着黑色的烟灰。清水里飘着细小的油花,是从火场里渗过来的火油,他却找不到更干净的水源了。李杰接过碗,指尖触到冰凉的陶土,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东边…… 东边全没了。” 老张的声音从东侧传来,带着哭腔,像被踩断翅膀的老鸹。他佝偻着背站在坍塌的藤架前,手里捏着半片焦黑的胡椒叶,指缝间漏下的灰烬落在他花白的胡须上,“那片刚结果的青果,昨夜还好好的…… 全烧没了啊……”
李杰的目光缓缓扫过东侧的废墟。那里曾是长势最好的区域,三十排藤架整齐排列,最粗的几株能攀到丈高的竹架顶端。如今只剩下满地扭曲的竹炭,焦黑的藤蔓缠成一团,偶尔有未烧尽的青果残骸嵌在里面,已经炭化成坚硬的小球,再也看不出翡翠般的光泽。
“西边呢?”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纸,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喉咙的疼痛。
小王往西侧指了指,眼里含着泪:“西边还剩一半…… 李大哥和几个兄弟正把没烧塌的藤架往一起挪。” 幸存的区域在昨夜的扑救中被刻意隔离,虽然棚顶的麻布烧光了,竹架也熏得漆黑,但大部分藤条还保持着完整,挂在上面的青果沾着黑色的烟灰,却依旧倔强地坠在枝头。
李杰挣扎着站起身,膝盖传来 “咯吱” 的脆响。他走一步晃一下,手臂上的烧伤被扯得生疼,冷汗顺着额角滚落,滴在沾满烟灰的衣襟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每靠近西侧一步,空气中的辛辣味就浓郁一分,那是胡椒果被烟熏后的味道,混杂着草木灰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心碎的苦涩。
老李正指挥着几个狱卒拆卸未被烧毁的竹架。他们小心翼翼地将藤蔓从焦黑的立柱上解下来,动作轻柔得像在搬运易碎的瓷器。最粗的那株母本藤被单独放在一块铺着麻布的木板上,根系裹着湿润的泥土,虽然主干烧得焦黑,靠近根部的地方却抽出了半寸长的嫩芽,嫩绿色的芽尖在晨光里闪着微光。
“大人,这株还能活!” 老李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丝激动,布满皱纹的脸上淌着泪水和汗水,“您看这新芽,昨夜埋在土里没伤到!”
李杰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嫩芽。柔软的叶片上还沾着泥土,却带着顽强的生命力。他想起三个月前亲手扦插这株藤时,用的是穿越前带来的最后一包生根粉,如今它在经历烈火焚烧后,竟还能抽出新芽。系统面板在眼前一闪,“胡椒存活率” 的数字停在 47%,下方标注着 “可采收果实:53 斤”—— 比预期少了近一半,却是用半棚的成果换来的。
“搭临时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灼痛,“把所有能找到的竹条都用上,棚顶盖三层麻布,要湿透的。” 幸存的胡椒果不能再受强光直射,昨夜的浓烟已经让它们受到了惊吓,稍有不慎就会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