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见李杰始终不看他,怒火像被泼了油的柴火般窜得更高。他猛地弓起身子,铁链 “哗啦” 绷成直线,竟将两名押解的禁军拽得一个趔趄。“李杰!你敢不敢看着我?!” 他的嗓子彻底哑了,每个字都带着血沫,“我知道你是谁!你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你那些胡椒、香皂,都是你那个世界的玩意儿!你就是个窃取天命的贼!”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人群里,原本嗡嗡的议论声瞬间凝固。卖花的姑娘忘了递出手里的蔷薇,买胭脂的妇人捏碎了指间的红纸,连趴在父亲肩头的孩童都睁圆了眼睛,忘了哭闹。
李杰终于再次转头,阳光恰好掠过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却像深潭里突然漾起涟漪:“殿下说笑了。” 三个字说得极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这声 “殿下” 像针一样扎进李承乾心里,他先是一怔,随即爆发出更疯狂的笑,笑声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现在知道叫我殿下了?晚了!等我到了黔州…… 等我……” 他的话突然卡住,像是想起黔州只有瘴气和毒蛇,哪有什么翻盘的可能,笑容僵在脸上,变成比哭更难看的模样。
押解的禁军终于失去耐心,其中一个络腮胡的汉子从腰间抽出皮鞭,“啪” 地甩在车板上:“庶人李承乾!再敢喧哗,休怪军法无情!” 鞭梢擦过李承乾的耳边,带起的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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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猛地噤声,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那声 “庶人” 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伪装。他瘫坐在牛车底板上,脊梁骨像被抽走般软塌下去,望着李杰的眼神里,怨毒渐渐被一种更深的情绪取代 —— 那是混杂着绝望、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羡慕。
他看见李杰转身对皂坊伙计交代着什么,伙计点头时眼里的敬佩不似作伪;看见排队买香皂的妇人笑着接过包装精美的皂块,鬓边的珠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见不远处酒肆的幌子上写着 “新到胡椒酒”,那曾是他嗤之以鼻的 “蛮夷之物”,如今却成了长安的时兴玩意儿。
这些,本该都是他的。是他的东宫,他的父皇,他的大唐江山。可现在,他只能坐在这辆散发着霉味的牛车里,看着别人接过他错失的一切。
老牛像是被皮鞭声惊扰,突然加快了脚步。牛车 “嘎吱” 晃得更厉害,李承乾的头重重撞在车栏上,眼前一阵发黑。他挣扎着抬起头,最后望了一眼皂坊门口的李杰 —— 那人正低头看着一块新皂,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柔和而坚定,仿佛这世间的风雨从与他无关。
“走了。” 络腮胡禁军喝了一声,牛车碾过西市的青石板,朝着城门方向缓缓移动。
李承乾的嘶吼变成了呜咽,最后只剩细碎的呻吟。他看着熟悉的街景一点点后退:绸缎铺的伙计正将一匹蜀锦展开,那颜色像极了他被废时撕碎的蟒袍;胡商对着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算珠碰撞声像极了东宫夜宴上的琵琶;甚至连路边孩童手里的糖人,都捏成了他曾经最爱的白虎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