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上空笼罩的恐惧,如同粘稠的墨汁,浸染着每一寸空气。灰白领域的存在,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所有人头顶,使得往日的权力倾轧、党争谋算,都显得渺小而又不合时宜。然而,就在这末世般的恐慌中,总有人能从那绝望的缝隙里,嗅到属于自己的一线“生机”。
秦府,那间曾弥漫着焦虑与恐慌的书房,此刻却透出一种异样的、近乎狂热的压抑气氛。厚重的窗帘依旧紧闭,兽头灯盏吐出的光芒,将秦桧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映照得明暗不定。与几日前那如坐针毡的困兽姿态不同,此刻的他,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背脊挺得笔直,枯瘦的手指间不再捻动念珠,而是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扶手,眼中燃烧着一种混合了恐惧、贪婪与孤注一掷的幽光。
他面前的周通判、贾宜民等核心党羽,脸上的惊惶也未尽褪,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新指引点燃的、扭曲的兴奋。
“太师,您是说……那‘灰白领域’,并非灾厄,而是……天启?”周通判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肥硕的身体前倾,眼睛瞪得溜圆。
秦桧没有直接回答,他微微阖上眼,仿佛在回味着什么,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神秘感:“万物停滞,色彩尽失,行为固化……尔等不觉得,这正是一种……极致的‘秩序’吗?”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众人:“没有纷争,没有变动,没有那些不可控的‘意外’和‘变量’。一切,都归于绝对的、永恒的平静。这,岂非正是吾辈读书人,孜孜以求的‘天下大同’之最高境界?”
这番颠倒黑白、将毁灭美化为理想的言论,让在场几人先是愕然,随即,一种扭曲的“领悟”渐渐在他们眼中升起。
贾宜民反应最快,他抚掌低叹,眼中精光闪烁:“太师高见!下官愚钝!如今想来,那霍云、李文渊之流,行事乖张,不循常理,屡屡以诡谲手段扰乱朝纲,正是这世间最大的‘混乱之源’!而此番天降异象,或许正是上天……不,是那冥冥中的‘秩序之主’,无法再容忍此等‘混沌’肆虐,故降下神域,涤荡污秽!”
他将“主神系统”的力量,巧妙地解释为某种“秩序之主”对“混沌”的清洗,瞬间为这无法理解的恐怖事件,找到了一个符合他们利益和认知的解释框架。
“正是此理!”周通判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的肥肉因兴奋而抖动,“那霍云仗着军功和妖法,气焰嚣张,连陛下都……都不得不暂避其锋。还有那昏迷的李文渊,更是妖孽根源!如今‘秩序之主’显圣,正是我等拨乱反正、铲除奸佞的千载良机!”
恐惧被巧妙地转化为了动力。他们无法理解“主神系统”,但他们本能地意识到,这股毁灭性的力量,似乎站在了“秩序”一边,而他们将霍云、李文渊定义为“混沌”,那么自然而然地,他们自己就成了维护“秩序”的“正义之士”。
秦桧满意地看着手下们被煽动起来的情绪,他知道,在这人人自危的关头,提供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和一个明确的敌人,是多么的有效。他需要借助这股无法抗拒的“势”,来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权位,甚至……更上一层楼。
“然则,‘秩序之主’之力,浩瀚无边,非凡俗所能揣度。”秦桧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我等虽明其意,却该如何借力?又如何让陛下,让满朝文武,相信我等才是‘秩序’的代言人?”
贾宜民阴冷一笑:“太师,此事易尔。那灰白领域,便是最好的‘神迹’证明。我等只需上奏,言明此乃上天警示,皆因朝中‘混沌’未清,妖氛弥漫所致。请求陛下顺应天意,彻查与霍云、李文渊关联密切之人,肃清朝纲,以安‘秩序之主’之心!”
“光靠奏章还不够。”周通判补充道,眼中闪过一丝狠辣,“需得有些‘实证’。比如……某些与霍云过往甚密、或者曾得益于李文渊‘妖法’的官员或商贾,突然之间,行为变得……‘有序’起来,或者,其府邸周边,出现一些小的、类似的‘神迹’征兆?”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秦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