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条条律法锁链,又化作一张张民生凋敝与未来盛世的对比图景,在他眼前交织闪动。
他想起了张苍在陈县创造的法域,想起了那能引动国运斩神的律言之力。
这《新政十二条》,便是将那法域的力量,试图推广到整个帝国的尝试!
是固步自封,维持这表面统一实则暗流汹涌的现状?
还是孤注一掷,拥抱这充满风险却也可能带来前所未有辉煌的变革?
时间在烛火的噼啪声中悄然流逝。
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渐渐透出一丝鱼肚白,黎明将至。
嬴政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草案开篇的总纲之上——“法为干,德为辅,工为基,礼为饰,势为用,集众家之长,务当今之实”。
“好一个‘务当今之实’!”嬴政心中豁然开朗,所有的犹豫、权衡,在这一刻被一种更为强大的决心所取代。
他嬴政,不就是最务实的吗?
只要能强大帝国,稳固江山,实现抱负,任何方法,他都敢用!
任何风险,他都敢冒!
若因惧怕风险而放弃强国的机会,他嬴政,还是那个横扫六合的始皇帝吗?!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牵动了宽大的皇袍,带起一阵风,险些将烛火吹灭。
侍立一旁的仲离心头一跳,将头埋得更深。
嬴政走到御案前,取过一支狼毫御笔,在早已备好的空白诏书上,奋笔疾书。
他的字迹,一如既往的刚劲有力,如同刀劈斧凿,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意志!
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最后,他取出那方象征着至高皇权的传国玉玺,在印泥上重重一按,然后,毫不犹豫地、带着千钧之力,盖在了诏书的末尾!
“准奏。”
他对着空寂的大殿,也仿佛是对着整个天下,沉声宣告,“着东巡御史张苍,于颍川、陈郡、泗水三郡,试行新政!”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森然的杀意:
“凡有阻挠新政者,无论贵贱,以谋逆论处!”
诏书已成,玉玺已盖。
帝国的战车,在始皇嬴政的意志下,轰然转向,驶向了一条充满未知与荆棘,却也通往无限可能的崭新道路!
晨光,终于彻底驱散了黑暗,透过窗棂,洒入章台宫,将嬴政手持诏书的身影,拉得悠长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