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查,但不能直接查。”亚瑟说,“走间接路线。先查它在塞浦路斯那家中转公司的股东变更记录,再比对过去两年里接受过拨款的影视公司,看有没有共同投资人或高管交叉任职的情况。”
小亚明快速记下要点,手指在屏幕上划出几条虚拟连线。“还有舆论这块,他们已经发过一次通稿,下次可能更狠。我们得准备好回应材料。”
“不回应。”亚瑟说,“但我们得掌握主动权。等我们准备好了,就分批放出信息。先从最不起眼的地方开始,比如某次设备维护的发票金额和实际服务不符,或者某个审批流程的签字笔迹有问题。让媒体自己去挖。”
“就像钓鱼?”小亚明明白了。
“不是钓鱼,是放饵。”亚瑟纠正,“他们不怕正面冲突,怕的是被人盯上。只要有一家媒体开始追查,就会有第二家、第三家。到时候,他们忙着灭火,就没空再对我们下手。”
小亚明嘴角微微动了一下,那是接近笑意的弧度。“我还以为我们会直接举报。”
“现在举报,材料不够硬,反而会被反咬一口。”亚瑟看着白板上的计划,目光扫过每一个环节,“我们要做的,不是一下子掀桌子,而是一点点拆掉他们的腿。等他们站不住了,自然会倒。”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只有空调仍在低鸣。小亚明坐在椅子上,翻看刚刚整理的清单,指尖不自觉地敲击桌面,节奏轻微却规律,像是在计算风险值。亚瑟走到窗边,外面天色已经泛灰,晨雾尚未散尽,远处高楼轮廓模糊,如同水墨画中的剪影。凌晨的风带着凉意吹进来,撩起他的衬衫一角。他关上窗,拉好窗帘,回头看见小亚明还在工作,背影瘦削却挺拔。
“去休息一会儿。”他说,“后面几天会更忙。”
“我不累。”小亚明摇头,“我想把第一批数据筛选完再走。那个本地IP,我已经锁定了大致范围,半径不超过五公里。如果它是远程控制端,附近应该还有信号接收装置。”
亚瑟走回来,俯身看了看他的屏幕。地图上圈出一片区域,覆盖两处产业园区、一个老旧居民区和一家小型数据中心。“先标记位置,别打草惊蛇。”他说,“等我们的人手到位,再实地排查。”
小亚明点头,保存了文件。忽然,他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爸,你说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只是为了赚钱?还是……有别的目的?”
亚瑟沉默了几秒,目光落在白板上那个“舆论操控”的黄圈上。“如果只是赚钱,不会费这么大劲布这么久的局。”他缓缓开口,“你看那些被撤档的片子,题材各异,但都有一个共性——它们都在讲真话。有人揭露行业黑幕,有人还原历史细节,有人记录普通人的真实生活。这些东西,动摇不了股价,却能影响人心。”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些:“他们想要的,是控制。谁拍什么戏,说什么话,观众看到什么,都由他们决定。一旦成了,我们就不再是创作者,只是执行者。”
小亚明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指节微微发白。他想起母亲最后一部作品被强制删减三分之二的画面,想起父亲在董事会上据理力争却被集体否决的夜晚,想起自己亲手修复的一段原始素材,第二天就莫名丢失。
“所以我们必须拦住他们。”亚瑟声音低了下来,“不是为了公司,是为了以后还能有人敢说实话。”
小亚明抬起头,眼神变了。不再是担忧,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沉下去的决心,像深海中的礁石,不动声色,却坚不可摧。他合上平板,重新站起来。“那我从今天开始,二十四小时轮守。只要有异常,第一时间通知你。”
亚瑟看着他,终于露出一点笑意,眼角的纹路舒展开来。“好。你负责技术防线,我来搭外部网络。我们两个,一条线都不能断。”
小亚明也笑了下,转身走向门口。走到一半,他又停下,像是突然记起什么重要的事。“对了,我刚才顺手查了下恒通运维的社保缴纳记录。”他回头,“那个法人代表陈建国,去年十一月突然多交了一笔商业保险,投保公司叫‘远山资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