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老学究的倔强:韵脚战歌

不行!

明珠不能蒙尘!正气必须弘扬!将士们不懂?那是教得不够!唱得不够!

他要亲自示范!亲自推广!

于是,谐律王朝太学府首席史官周墨宣大人,开启了他轰轰烈烈的“战歌下乡”…哦不,“战歌洗脑”之旅。

御膳房。

两个小太监正抬着一大筐新摘的青菜走过月亮门。

“咳咳!”一声威严的干咳响起。

周墨宣如同门神般,堵在了月亮门口,背着手,一脸肃穆。

小太监吓得差点把筐扔了:“周…周老大人?”

周墨宣微微颔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庄重、极其缓慢、力求每一个字都咬准韵脚的腔调,开始吟诵:

“魑——魅——魍——魉——犯——天——威——”

小太监甲:“???” 手里的菜筐歪了。

小太监乙:“!!!” 手里的菜叶掉了。

周墨宣沉浸在自己的韵律世界里,闭着眼,摇头晃脑,继续:

“王——师——执——锐——扫——尘——灰——”

那腔调,那节奏,活像在太庙主持祭祀大典!

两个小太监呆若木鸡,看着眼前这位王朝史学泰斗、平日里见了都要绕道走的老大人,此刻像个街头卖艺的吟游诗人一样堵着门唱歌…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周墨宣浑然不觉,酝酿情绪,准备唱高潮部分:“金戈铁马声动地——”

“噗通!”

小太监甲终于承受不住这诡异的精神压力,腿一软,连人带筐摔倒在地,青菜萝卜滚了一地。

小太监乙尖叫一声,也顾不上同伴了,连滚爬地冲回御膳房,边跑边喊:“不好啦!周老大人被鬼上身啦——!”

周墨宣的吟诵戛然而止,睁开眼,看着满地狼藉和逃跑的背影,气得胡子直翘:“朽木!朽木!连这等壮歌都听不得!如何报效朝廷!”

浣衣局。

几个浣衣宫女正蹲在池边奋力捶打衣物,水花四溅,笑语晏晏。

周墨宣的身影出现在池边柳树下,再次摆好架势。

宫女们:“……” 瞬间噤声,捶衣服的动作都僵住了。

周墨宣气沉丹田,开唱:

“碧血丹心映日辉——”

一个宫女手一抖,棒槌“咚”地一声砸进了水池里。

另一个宫女惊恐地捂住了嘴。

“三军效命驱虎豹——”

“哇!”一个年纪小的宫女,终于被这诡异肃穆的气氛吓哭了。

其他宫女也纷纷丢下棒槌,像受惊的兔子般四散跑开。

周墨宣看着瞬间空无一人的浣衣池,气得狠狠一跺脚:“岂有此理!孺子不可教!”

他像一头倔强的老山羊,顶着无数宫人惊恐、好奇、憋笑的目光,在皇宫的各条小径上“巡逻”。御花园假山旁、宫道拐角处、甚至…茅房附近!只要看到落单的宫人,他就立刻冲上去,堵住去路,然后开始他那套庄严肃穆、抑扬顿挫的《破虏战歌》吟诵教学。

一时间,皇宫内谈“周”色变。宫人们远远看见那个熟悉的枯瘦身影,立刻如同惊弓之鸟,能绕道就绕道,能贴墙就贴墙,实在躲不过的,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低着头,肩膀疯狂耸动,听着那“魑魅魍魉”、“碧血丹心”,感觉每一秒都是酷刑。

连负责扫洒太学府后院的一个老太监都未能幸免。

那老太监耳朵有点背,正佝偻着腰,慢悠悠地扫着地上的落叶。

周墨宣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往他面前一站。

老太监茫然地抬起头:“啊?周老?您说啥?”

周墨宣深吸一口气,再次开腔,这次声音更大,几乎是在吼:

“魑魅魍魉犯天威——!”

老太监被吼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扫帚差点掉了。他眯着昏花的老眼,努力辨认周墨宣的口型,半晌,恍然大悟般,也扯着破锣嗓子吼了回去:

小主,

“吃——馍——馍——?饭——还——没——?!”

周墨宣:“……”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都憋紫了。

黄昏,太学府后院。

夕阳的余晖给小小的院落镀上了一层落寞的金边。墙角那堆废弃的《破虏战歌》草稿纸团,在晚风中微微滚动,像一群无家可归的幽灵。

周墨宣独自一人,蹲在院墙根下。一夜之间,他似乎更佝偻了,背影透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偏执的茫然。

他面前,是一个小小的蚂蚁窝。勤劳的工蚁们正排着队,进进出出,搬运着比它们身体大得多的食物碎屑。

周墨宣看着那些渺小却井然有序的生命,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划拉着。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认真,对着那群忙碌的蚂蚁,一字一顿地、努力押着韵,开始了今日份的…也是他最后的倔强:

“尔等…蝼蚁…虽力微…”

“搬运…米粒…亦…亦堪…奇…”

“当学…王师…守…边…陲…”

“莫学…蛮狄…乱…纲…纪…”

晚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花白的头发和肩上。几只大胆的蚂蚁,似乎被这低沉的声音吸引,顺着他的官袍下摆,慢悠悠地爬了上来,在他那沾满墨迹和尘土的袖口上,探索着这片突然发声的“新大陆”。

周墨宣浑然不觉,依旧沉浸在自己那无人理解、也无人应和的韵律世界里,对着蚂蚁窝,执着地、一遍又一遍地,低吟着他那首注定无法响彻边关的《破虏战歌》。沙哑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后院里回荡,被风吹散,最终只留下一个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孤寂而倔强的剪影。

而在太学府高高的院墙之外,一个身影正探头探脑。江屿白扒着墙头,看着后院墙角下那个对着蚂蚁窝念念有词、状若疯魔的老学究,又摸了摸自己怀里那张依旧如同天书的残破乐谱,还有那块仿佛彻底罢工的“充电宝”黑石头,一个极其大胆、也极其作死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里疯狂滋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