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没说话,只是用指腹摩挲着石头粗糙的表面,眼神深邃。福顺在一旁屏住呼吸,小眼睛在皇帝和江屿白之间来回扫。旧档库里只剩下雨水敲打屋顶和穿堂风刮过破纸的呜咽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江屿白感觉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时,赵衍忽然将石头放回香案,发出轻微的一声“嗒”。
“嗯。” 又是一个听不出情绪的鼻音。他转过身,不再看石头,反而指着墙上那些歪歪扭扭的频谱图,“这些…线条,又是何意?便是那北狄邪鼓之声?”
江屿白如蒙大赦,赶紧顺着台阶下:“陛下英明!这些就是臣用‘兄弟’记录分析出来的噪音图谱!您看这条高的,” 他指着一条像被雷劈过的陡峭锯齿线,“这就是北狄邪鼓最毒的地方!又尖又高,专门往人脑子里钻!” 他又指向旁边一条相对平缓的波浪线,“这是臣想出来的‘破邪波’!用魔法打败魔法…哦不,是用好声音盖过坏声音!原理就是…”
他越说越投入,职业病发作,抄起一根炭笔就在旁边空白处画起来:“您看啊,声音就像水波,它高咱就低,它强咱就反着来!这叫‘反相位抵消’!好比您往池塘左边扔块石头,我同时在右边也扔一块一模一样的,两股水波撞一块儿,啪!抵消了!水面就平了!咱耳朵里就清净了!”
为了更形象,他顺手抄起两个大小不一的铜碗,“叮!”“当!”各敲了一下,声音一高一低。
“喏,就像这俩碗,声儿不一样,混在一起就吵得慌。” 他又拿起一个小铜锣和一根筷子,对着铜锣“滋啦”划拉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噪音,正是模仿北狄皮鼓的高频尖啸。
“陛下您听!这就是‘坏声音’!” 江屿白被自己这“沉浸式教学”搞得有点上头,没注意手上力道。
“滋啦——嗡!” 刺耳的噪音在狭小空间里猛然炸开!旁边香案上供着的几块陨石碎片,仿佛受到刺激,同时爆发出远比之前强烈的幽蓝色光芒!光芒一闪即逝,快得像错觉,但那股瞬间弥漫开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让离得最近的赵衍和福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挂在破铁锅下的铜铃铛,更是像抽了风一样,“叮铃铃铃铃——!”疯狂乱响起来!声音又急又尖,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
福顺“哎哟”一声,吓得直接捂住了耳朵。赵衍瞳孔微缩,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虽然微服没带真剑,但习惯动作),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凌厉,猛地射向江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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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屿白自己也懵了!手一抖,筷子和铜锣“哐当”掉在地上。他看着那还在微微震颤、发出余音的铃铛,又看看香案上已经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黑石头,冷汗“唰”地就下来了。祖宗!你这是要坑死我啊!
“陛…陛下!” 江屿白舌头打结,脸都白了,“意…意外!纯属意外!这…这石头它…它可能有点…敏感!对!敏感!稍微刺激大点就…就激动!”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让你手贱!
赵衍按在腰间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但眼神里的探究和凝重丝毫未减。他没有追问刚才那诡异的蓝光和能量波动,只是深深地看了江屿白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朕记下了。然后,他抬脚,走向屋子另一头。
那里堆着乐瑶之前送来研究的一些“正经”乐器:一架蒙尘的编钟(缺了几个钟),一张断了弦的古琴,还有一面边缘都卷了刃、布满铜绿的破锣。
赵衍的目光在那面破锣上停留片刻,忽然伸手将它拎了起来。锣很沉,边缘粗糙,入手冰凉。
“江爱卿,” 赵衍掂量着破锣,侧头看向惊魂未定的江屿白,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试探,“你方才所言‘反相位抵消’,朕…略有兴趣。若以此锣为器,辅以…嗯,‘活力’之律,可否…也如那‘战歌’一般,驱邪破妄?” 他刻意避开了“蹦迪”、“忐忑”等词,但“活力”二字从他嘴里蹦出来,配上他那一本正经研究破锣的样子,反差感拉满。
江屿白一听不是追究“蓝光事件”,顿时活了过来,赶紧拍马屁:“陛下天纵奇才!举一反三!当然能!锣好啊!声音洪亮!穿透力强!节奏感…呃,可以培养!” 他眼珠一转,决定把老板的兴致引到“正途”,“您想想,战场之上,金锣齐鸣!咱敲的是秩序之音,是破邪战鼓!北狄那点鬼祟鼓声,在咱这煌煌天音面前,那就是…就是…”
他一时词穷,赵衍却接口道:“萤火之于皓月?”
“对对对!陛下圣明!就是这意思!” 江屿白猛拍大腿。
赵衍似乎被这个比喻取悦了,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他不再多言,右手拿起旁边一根裹着破布的锣槌,左手稳稳托住那面沉重的大破锣。他微微闭眼,像是在感受锣的重量和质感,又像是在酝酿情绪。
福顺和江屿白都屏住了呼吸。旧档库里只剩下雨水声和心跳声。
突然,赵衍手腕一抖!
“Duang——!!!”
一声震耳欲聋、毫无技巧可言的锣响猛然炸开!巨大的声浪在狭小空间里横冲直撞,震得墙上糊的频谱图纸“哗啦啦”掉下来好几张,屋顶的灰尘簌簌而落!福顺被震得一个趔趄,差点坐地上,脸都皱成了包子。江屿白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脑瓜子“嗡”地一声。
赵衍似乎也被自己这一下震懵了,举着锣槌的手僵在半空。但他很快调整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新奇和…兴奋?他清了清嗓子,腰板挺得笔直,试图找回帝王的威严感,对着破锣,用一种极其严肃、仿佛在宣战的口吻,即兴…Rap了起来:
“江山社稷——千斤重!” (Duang!又是一下重锣,震得破锅架子都晃了晃)
“噪音扰民——不可纵!” (Duang!)
节奏还行,就是词儿太正经,跟破锣的狂野完全不搭。他卡壳了,眉头微皱,似乎在努力憋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