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集体资金不足,村民的支付能力也有限。在走访的村庄中,村民的人均年收入大多在1.5万到3万元之间,除去生活开支,能用于环境整治的资金很少。“安装一个化粪池要两千多,相当于我三个月的收入,我肯定舍不得。”皖北张村的村民王大爷说,“之前村里组织装自来水,一户收五百块,我都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儿子出钱才装上的。”
资金的短缺,不仅导致环境整治项目无法落地,还影响了后续的运营维护。有些村庄好不容易争取到政府补贴,建了垃圾收集点和污水处理站,可因为没有运营维护资金,没过多久就荒废了。“我们村前年建了一个小型污水处理站,花了15万,其中政府补贴10万,村里自筹5万。可建成后,每天需要用电,还要定期维护,一年的运营费要两万多,村里拿不出钱,只能闲置着,现在里面都长满了草。”苏南张家庄的村支书张建国说。
三、意识淡薄:“没人管”“就该脏”的观念之锢
在华北平原的王家庄,叶尘看到一位村民正把刚用完的农药瓶随手扔到田埂上,旁边就是一条灌溉渠。“大叔,这农药瓶不能随便扔,会污染土壤和水的。”叶尘上前提醒道。那位村民愣了一下,笑着说:“小伙子,你不懂,农村都是这么扔的,几十年了也没事。再说,这瓶子又不值钱,没人要,不扔这儿扔哪儿?”
叶尘在走访中发现,像这样环保意识淡薄的村民不在少数。很多村民认为“农村就该脏点乱点”,觉得“垃圾乱扔、污水乱排”是正常现象,没有意识到这些行为会对环境和健康造成危害。“之前村里组织过环保宣传,发了小册子,也开了会,可村民们根本没当回事。”皖南山村的村支书老周说,“有些老人说‘我活了一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生病’,年轻人在外打工,回来后也跟着乱扔,觉得‘大家都这样,我也这样’。”
除了“习以为常”的观念,还有些村民存在“等靠要”的思想,认为环境整治是政府的事,与自己无关。“政府要搞美丽乡村建设,就该政府出钱出力,我们村民只要配合就行。”豫西李家坳的村民李大爷说,“之前村里组织大扫除,叫我去清理垃圾,我没去,因为我觉得这不是我的事,是政府的事。”
在一些村庄,还存在“只顾眼前”的短视行为。为了提高农作物产量,村民们大量使用化肥和农药,不注意合理施用;为了方便,随意焚烧秸秆,污染空气;为了扩大自家院子,占用公共空间乱搭乱建,破坏乡村风貌。“我知道过量使用化肥不好,可不用产量就低,赚不到钱。”江南水稻产区的村民李大叔说,“现在粮食价格低,不用化肥农药,一年下来根本没什么收入,谁还管环境好不好?”
四、管理缺位:“没人管”“管不了”的机制之弱
在浙北竹溪村,村后的竹溪被污染了快半年了,村民们多次向村里反映,可问题一直没得到解决。“村里就我一个村支书,还要管党建、扶贫、产业发展,根本没时间管环境。”村支书周福来无奈地说,“想找环保部门,他们说这是村里的事,让我们自己解决;想找乡镇政府,他们说人手不够,顾不过来。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村民们也越来越不满意。”
叶尘在调查中发现,乡村环境治理的管理机制普遍存在缺位的问题。大部分村庄没有专门的环境管理队伍,环境整治工作主要由村支书和村主任兼任,精力有限,无法有效开展工作;有些村庄虽然成立了环境管理小组,但因为缺乏资金和权力,无法调动村民参与,也无法对违规行为进行处罚。“我们村的环境管理小组有5个人,都是村里的老人,没有工资,全靠义务劳动。遇到村民乱扔垃圾,只能劝说,人家不听也没办法。”皖北张村的村支书张建国说。
除了村级管理缺位,乡镇和县级部门的联动机制也不健全。环保、农业、住建等部门各自为政,缺乏协调配合,导致环境治理工作效率低下。“比如秸秆焚烧的问题,环保部门负责监管,农业部门负责推广秸秆综合利用,住建部门负责垃圾清运,可三个部门之间没有沟通,环保部门查处秸秆焚烧,农业部门的秸秆综合利用项目还没落地,住建部门的垃圾清运车又不够,最后还是没人管。”豫西县环保局的工作人员说。
此外,乡村环境治理的考核机制也不完善。大部分地方政府把经济发展作为主要考核指标,对环境治理的考核权重较低,导致乡镇和村级干部对环境治理工作重视不够。“我们镇的考核指标里,经济发展占40%,扶贫占30%,环境治理只占5%,谁还会花心思搞环境整治?”皖北某镇的副镇长说,“再说,环境治理见效慢,不像经济发展那样容易出成绩,费力不讨好,没人愿意干。”
五、政策壁垒:“批不了”“落不实”的制度之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