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畔,上海船政总局的码头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炙热的铁锈味和刺鼻的煤烟味。
与北方向北迁徙的人流遥相呼应,在这里,另一股钢铁的洪流正在日夜不息地奔腾。
刚刚经历了一场海战洗礼的“定远”号铁甲舰,静静地停泊在专属船坞内,如同一头酣睡的钢铁巨兽。船体上,依稀可见战斗留下的创伤——几处被荷兰战舰炮弹砸出的凹痕,虽然未能击穿它厚重的装甲,却像是挂在勇士胸前的勋章,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惊心动魄的胜利。
船政总局总办沈明,陪同着微服私访的李信,站在码头上,看着工匠们如同蚂蚁般在定远号周围忙碌。
“陛下,定远号的损伤已经修复完毕。王希总院正带着他的团队,根据实战数据,对锅炉的减震结构和主炮的校准装置进行了超过三十项改进。下一次出海,它的性能将比宝岛海战时,再提升至少一成。”沈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技术官僚特有的自豪。
李信点点头,目光却越过定远号,投向了它旁边那三座更为庞大的船坞。
那里,三艘与定远号同级别的“镇远”级铁甲舰的龙骨已经铺设完毕,巨大的钢铁肋骨如史前巨兽的骨架,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数千名工匠在脚手架上穿梭,敲击声、焊接声、号子声汇成了一曲雄壮的工业交响乐。
“朕要的不是一艘定远,而是一支定远舰队。”李信缓缓说道,“沈卿,按现在的速度,这三艘,何时能下水?”
沈明听到这个问题,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躬身道:“回陛下,转炉炼钢法推广后,钢材产量虽已翻了数倍,但建造万吨级铁甲舰,耗钢量实在惊人。再加上格物院对工艺要求极高,每一块装甲板都要经过反复锻压和检测……按照目前的进度,第一艘‘镇远’号,最快也需一年半才能下水。三艘全部形成战斗力,至少需要四年。”
“四年?”李信的眉头皱了起来,“太慢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空气瞬间凝重起来。
沈明为难地说道:“陛下,这已经是极限了。船政总局的工匠们已经是三班倒,日夜赶工。除非……除非钢铁产量能再上一个台阶。”
“钢铁……”李信重复着这个词,目光变得深邃。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钢铁,就是这个时代的脊梁。是步枪的枪管,是火炮的炮身,是铁甲舰的装甲,更是未来铁路的铁轨。没有足够的钢铁,他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只是沙上楼阁。
“林则天天在朕耳边哭穷,说国库没钱了。”李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但他不知道,真正的国库,不在户部的库房里,而在大冶的铁矿山,在鞍山的炼钢炉里!”
他转过身,对随行的王希说道:“王卿,马钧的转炉炼钢法,还有没有提升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