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弟西行前
上林苑的梧桐叶刚落了一层,御史大夫府的绣衣吏便捧着鎏金圣旨,挨家挨户敲开了诸公子与勋贵的府邸。当“一月后赴定远历练”的旨意传开时,咸阳城的贵胄圈子里,顿时像被投了颗滚油弹,炸开了锅。
最先接到消息的是扶苏。他正在府中临摹《仓颉篇》,案上摊着刚写好的“黔首安宁”四字,听闻旨意,握着狼毫的手微微一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团。侍立一旁的内侍大气不敢出,却见扶苏忽然放下笔,嘴角竟噙了丝浅淡的笑意。
“二十二弟……”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在河西凿渠屯田,在定远练兵拓土,连父皇都赞他‘心思缜密’。倒是要去看看,他那能让羌人归附、让商队折腰的手段,究竟是何模样。”
一旁的太傅忍不住劝道:“公子,定远苦寒,听说那里的官吏每日都要扛着锄头下地,公子金枝玉叶……”
“太傅此言差矣。”扶苏打断他,目光清亮,“当年商君变法,不也让宗室公子去渭水边开荒?我大秦的骨血,从来不是在温室里泡出来的。二十二弟能在荒滩上建起城郭,我去学学如何牧民治事,有何不可?”说罢,他转身吩咐内侍,“备些耐旱的种子和医书,到了定远,或许用得上。”
与扶苏的平静相比,胡亥的反应堪称惊天动地。他正在府里跟宫女们掷骰子赌珍珠,听见旨意时,手里的玉骰“啪”地掉在地上,滚到廊柱后。他脸唰地白了,抓着传旨吏的衣袖尖声问:“你说什么?去定远?跟那个赢欣?”
传旨吏躬身应是,胡亥顿时腿肚子打转,想起去年,自己故意针对赢欣,还笑话二十二弟,赢欣当时什么也没说,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此刻想起来还让人后背发寒。
“不行!我不去!”胡亥一屁股坐在地上,蹬着腿撒泼,“定远有风沙!有豺狼!还有……还有赢欣那个煞星!他肯定要报复我!”
乳母连忙上来扶他,低声劝:“公子莫慌,咱们给公子欣送些宝贝,让他高抬贵手便是。奴婢听说,定远缺好料子,咱们把库房里那批蜀锦都带上?”
胡亥眼睛一亮,又迅速黯淡下去:“他要是不收怎么办?“早知道他有今日,当初我就该……”话没说完,又怕被人听去,慌忙捂住嘴,脸色青白交加。
其他公子的反应,更是五花八门。三公子将闾性子懦弱,听闻要去定远,当场躲在书房里哭了半宿,让家仆赶紧去买最厚的裘衣,生怕冻着;五公子高向来孤僻,只托人打听定远的书馆藏了多少典籍,仿佛去那里不是历练,而是求学;七公子元则打起了小算盘,偷偷让门客去查赢欣最信任的属吏是谁,想着到了定远能攀个交情,混过这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