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南岸的稻田刚插上新秧,嫩绿的禾苗在风中摇晃,像一片扎眼的绿刺。项羽攥着曲辕犁的木柄,指节捏得发白——这已是他第三日被县尉逼着下地,犁尖划过泥田的“咯吱”声,比战鼓敲在他心尖上还难受。
“叔父,这破犁我是再也不扶了!”他猛地将犁头摔在泥里,溅起的泥浆打湿了青布短打,“项氏子孙,生当马革裹尸,死当埋骨沙场,凭什么在这里跟泥巴较劲?”
项梁蹲在田埂上,手里捏着半块麦饼,望着远处秦吏巡视的身影,眉头紧锁。自上月登记户籍,族里三百多口被分到二十亩稻田,县尉天天来盯着耕作,连项羽这样的猛将,都被磨得没了脾气。
“你以为我愿意?”项梁叹了口气,“可绣衣御史的眼睛盯着呢,稍有差池,便是流放河西的罪。”
“河西?”项羽忽然抬头,眼里闪过一道光,“项庄在河西来信说,定远的菜鸟营里,蒙浩、王泽他们天天练枪,韩信将军还亲自教兵法!他说公子欣从不管你是谁的子孙,只要能打能拼,就能上战场!”
他一把抓过项梁怀里的信,抖开竹简,指着上面的字念:“‘凤鸣营骑射冠绝天下,项庄已入先锋营,下月随斥候探葱岭’——叔父你看!这才是咱项家人该待的地方!”
旁边的范增捋着胡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精光。这老头自项梁归降后,便被秦吏逼着教孩童识字,心里早憋着股气。“羽儿说得对,”他缓缓开口,“大秦内地是牢笼,种地是枷锁,可定远不一样。赢欣公子招抚羌人、重用旧部,连菜鸟营的纨绔都能上训练场,这才是能藏住猛虎的山林。”
“范先生也觉得该去?”项羽眼睛更亮了。
“不仅该去,还得带弟兄们一起去。”范增站起身,拐杖在泥地上顿出个坑,“你看族里的龙狙、英布,哪个是肯拿锄头的?龙狙的箭术,英布的悍勇,留在稻田里,不是糟蹋了?去定远,上战场,才能让项氏重振威名!”
正说着,一个精瘦的汉子扛着渔叉跑过来,是龙狙。他老远就喊:“羽哥!秦吏又来催缴渔税了,说咱的渔船按户籍得交三成,这不是逼死人吗?”
“不交了!”项羽大手一挥,“收拾家伙,咱不跟他们耗了!去定远!”
龙狙一愣,随即眼睛瞪得溜圆:“去定远?能跟项庄兄弟一起练箭?”
“不止练箭!”项羽拔出腰间的短剑,在泥地上划了道长痕,“赢欣公子要西征,要‘饮马瀚海,封狼居胥’,那才是男人该干的事!谁愿跟我走,今晚三更,渡口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