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它一个弃子而已,被用来试探真正的‘我’的弃子而已。”龙遥看着她嗤笑道,“它并不了解我,不然也不会派出你这个弃子来试探我。”他仿佛已经看清楚了她的结局,“实在可怜呐又可悲。”
那一句句轻描淡写、却又如同最无情的、剥皮剔骨般的凌迟之刀的话语,层层递进,精准无比地割裂了唐婉儿那身看似坚不可摧的、由骄傲、自信与狂热信仰所编织而成的华美外衣,将她那隐藏在最深处的、最不愿为人所知的、也最脆弱的内核血淋淋地暴露在了这房间内另外两双充满了审视的、锐利的目光之下。
弃子。
被用来试探。
并不了解。
可怜又可悲。
每一个词都像一柄烧红的、淬满了剧毒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她那颗不属于人类的、却又比任何人类都更加高傲的、邪恶的心脏之上!
“……闭嘴!”
一声尖锐的、嘶哑的、再也不复之前那般清脆悦耳的、如同被掐住了脖颈的夜枭般的厉喝,猛地从唐婉儿那苍白干涩的、微微颤抖的嘴唇中,发了出来!
她那张因为极致的羞辱与愤怒而涨得通红、却又因为信仰的动摇而瞬间褪尽血色的精致小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在这一刻彻底地扭曲了!
不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充满了病态兴奋的漠然。
也不再是那种充满了讥讽与嘲弄的、玩味的戏谑。
而是一种……当自己所信奉的、唯一的、至高无上的神明,被一个凡人,用一种最轻描淡写的、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语气,公然地指责为“愚蠢”与“无能”时,所产生的、源自于信仰被当众践踏的、滔天的、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彻底点燃的……狂怒!
“你算个什么东西?!”她那双闪烁着不祥鬼火的眼眸,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剧烈地,收缩、颤抖!她死死地瞪着那个云淡风轻的少年,那眼神像一头被彻底激怒了的、护食的、濒临疯狂的野兽!
“你也配……议论我的主人?!”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主人的伟大,主人的智慧,又岂是你们这些渺小的、可悲的、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所束缚的蝼蚁所能够理解的?!”
“弃子?试探?!”
“你以为你是谁?!你只不过是主人在前进的道路上,偶然发现的一个比较有趣的、稍微大一点的石子罢了!他愿意停下脚步看你一眼,甚至愿意纡尊降贵地向你发出一份邀请,那已经是你是你所在的这个卑微的世界最至高无上的荣耀!”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咆哮着。
那声音,尖锐,刺耳,像最锋利的指甲狠狠地刮擦着黑板,让人的耳膜都隐隐作痛。
她仿佛是想用这种最激烈、最疯狂的方式,来驱散自己心中那股不受控制地疯狂滋生蔓延的怀疑”与“恐慌”。
她想反驳,想证明。
她想告诉他,告诉全世界,她的主人是无所不能的,她的信仰是坚不可摧的。
可是……
为什么,在她声嘶力竭地喊出那些话的时候,少年那张总是平静玩味的脸上,那抹充满了怜悯与惋惜的、淡淡的、刺眼的笑容却始终没有消失?
为什么,当她的目光接触到他那双仿佛已经看透了万古轮回的眼眸时,她所有的咆哮,所有的辩解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那么的……色厉内荏,那么的……可笑?
难道……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难道自己以及自己那份引以为傲的、足以让无数天才都为之汗颜的“力量”,在自己那位无所不能的主人眼中,真的……就只是一枚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用来投石问路的、无足轻重的……棋子?
不……
不可能!
主人说过,我是特别的!我是他最完美的“作品”!我是……
那股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疯狂的、信念崩塌的恐怖念头,像一条最阴冷的、最恶毒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她的心房,疯狂地啃噬着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骄傲的心。
然而就在唐婉儿的情绪即将要被这股恐怖的念头,彻底地推向崩溃的边缘时,那个少年却做出了一个让她让穆恩都始料未及的举动。
他收起了自己所有的气息。
那股充满了古老、本源、高高在上的、足以让空间都为之臣服、让万物都为之寂灭的混沌之气,在一瞬间如同退潮的海水般悄无声息地收回了他的体内。
整个房间那股持续了许久的、令人窒息的、充满了张力的恐怖威压,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阳光依旧温暖。
空气依旧清新。
那个少年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黑发,黑眸,穿着一身最普通的、洗得有些发白的史莱克学员制服,看起来就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甚至有些过分俊朗的邻家男孩。
普通。
平凡。
可正是这种极致的、返璞归真般的“普通”,在经历了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超越了凡人理解范畴的恐怖对峙之后,却反而形成了一种更加恐怖的、更加令人心悸的、绝对的反差!
小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收放自如了。
这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凌驾于规则之上的、绝对的……藐视。
他在用这种最直接、也最残忍的方式,告诉她——
你,已经不配让我再多浪费一丝一毫的力量了。
你的愤怒,你的咆哮,你的挣扎,你的信仰……
在我眼中与路边一只聒噪的、可怜的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这场游戏已经结束了。
“砰……”
唐婉儿那双因为极致的愤怒与恐慌而瞪得滚圆的眼眸,在那股气息,彻底消失的瞬间,那眼底最后的一丝神采也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瞬间黯淡了下去。
她那一直紧绷着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发出恐怖力量的娇小身躯,猛地一软,无力地向后踉跄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了那冰冷的、坚硬的花岗岩地面之上。
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了。
不是输在力量上,不是输在智慧上,而是输在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更加高层次的、从生命本源的维度上所进行的、毫无悬念的……碾压。
穆恩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那双总是浑浊的、仿佛已经看透了万载光阴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像两颗在黑夜中熊熊燃烧的、充满了炽热光芒的恒星!
他看到了一场战争。
一场没有刀光剑影,没有魂技对轰却比任何一场生死决斗,都更加凶险、更加残酷的……诛心之战。
那个少年仅仅用了三言两语,便将一个心志坚定、信仰狂热、实力诡异、甚至连他都感到有些棘手的、顶级的邪魂师天才,玩弄于股掌之上,然后用一种最轻描淡写的方式将对方的骄傲、信仰、以及存在的价值彻彻底底地击得粉碎!
这份手段……
这份心性……
这份在谈笑之间便能杀人于无形的、恐怖的威慑力……
穆恩那颗早已沉寂了数百年的、古井无波的心,第一次不受控制地涌上了一股无比强烈的、几乎要让他从椅子上跳起来的……后怕!
他再一次庆幸自己之前的决定。
庆幸自己,最终选择了用一种相对“温和”的、甚至是充满了“示弱”意味的方式来将这个小家伙“绑”上了自己的船。
因为他第一次有了一种无比清晰的、甚至有些荒谬的直觉——
如果刚才自己真的选择了用最强硬、最不留余地的手段去强行镇压他抹杀他……
那么今天躺在这里的到底是谁,恐怕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这个小子……
他绝对还有底牌!
一张足以让他,在一位极限斗罗的全力扼杀之下,依旧能够从容脱身、甚至……反败为胜的、真正的……底牌!
想到这里,穆恩的后背竟然不受控制地沁出了一层冰凉的、细密的冷汗!
他看着那个重新恢复了“普通人”模样的少年,那眼神变得无比的、无比的复杂。
有欣赏,有喜爱,有庆幸,有后怕……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股更加坚定的、不容动摇的决心!
无论如何!
不惜一切代价!
也一定要将这个少年与史莱克,与海神阁彻彻底底地捆绑在一起!
他将是史莱克在未来那场注定会席卷整个大陆的、前所未有的恐怖风暴之中,能够力挽狂澜的、唯一的……希望!
房间内再次恢复了那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是这一次寂静的主角,不再是穆恩。
龙遥缓缓地转过身,不再去看那个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般瘫坐在地上的唐婉儿。
他重新走回到了穆恩的面前拉过那张椅子,再次坦然地坐了下来。
他拿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了的、由穆恩亲手泡上的“碧海潮生”茶,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才用那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的语气,缓缓地说道:
“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