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辱、不甘、嫉妒…这些情绪依然存在，但却被一种更加强大的、名为“现实”的东西给死死压制住了。他亲眼看到了，当和菜头找到他时，那憨厚大汉眼中对自己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如同看一个不懂事孩子的怜悯眼神；他亲耳听到了，返回营地后，周围学员们谈论起龙遥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崇拜与感激；他也亲身体会到了，当龙遥宣布那足以让任何胜利者吐血的惩罚时，整个团队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那种绝对的向心力。

他败了，败得体无完肤。

他意识到自己追求的是成为最强的个体，是用力量去征服别人。而龙遥却是在用力量去守护别人，用担当去凝聚别人。这已经不是战术或实力上的差距，而是境界上的云泥之别。他握紧了拳头，又无力地松开，那份属于白虎公爵继承人的骄傲，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被碾得粉碎。

当这支浩浩荡荡、气势惊人的新生队伍返回史莱克学院时，立刻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校道上，那些留守的、没有参与这次考核的高年级学生和老师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支队伍。

“天啊，那是一年级的新生？他们是去参加考核了，还是去灭了一个王国回来了？”

“你看他们的眼神！我的妈呀，我感觉比监察团的正式成员还要吓人！”

“那个走在最前面的人是谁？怎么所有人都围着他？他是一年级的首席吗？”

无视了周围所有的惊叹与议论，队伍在周漪等老师的带领下，径直来到了学院的中心广场。那里，已经搭建起了一个临时的审判台，以言少哲院长为首的数位学院高层，正表情严肃地等待着。

最终的裁定时刻，终于到来了。

中心广场上，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

落日的余晖为史莱克学院这座万年古老的圣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却无法驱散此刻笼罩在所有新生心头的那份庄严肃穆。近一百三十名刚刚从血与火的洗礼中归来的少年少女，笔直地站立在广场中央，他们身上还带着星斗大森林的尘土与淡淡的血腥味，破损的衣物和脸上未愈的伤痕是他们此次历练最真实的勋章。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并非他们这身狼狈的行头，而是他们此刻所共同展现出的、那种惊人的一致性。

没有交头接耳，没有左顾右盼，更没有丝毫的松懈与散漫。他们就像一片沉默的钢铁森林，每一棵“树”都挺拔而坚韧，共同汇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沉凝如山的气势。他们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汇聚向队伍最前方那个静静站立的身影。

审判台上，武魂系院长言少哲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世间万物的眼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龙遥。这不是在审视一个新入学的学生，而是在评估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充满了未知与变数的“现象”。作为史莱克学院的掌舵人之一，他见过的天才如过江之鲫，见过的强者如天上繁星，可他从未见过，有任何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能够仅用七天时间，就将一百多个来自不同背景、心高气傲的同龄人，凝聚成一个意志统一、令行禁止的整体。

这已经超出了天赋的范畴，这是一种近乎妖异的领袖魅力与掌控力。

“言院长，”他身旁的周漪上前一步，声音一如既往的僵硬，但如果仔细听，便能听出其中那一丝难以压抑的微颤。她将一份由魂力凝聚的、闪烁着微光的报告单双手呈上，“这是本次新生考核的初步结果，请您过目。”

言少哲没有立刻去接，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龙遥身上，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洪钟大吕，清晰地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

“周漪老师，在看结果之前，我更想知道过程。”他的视线缓缓扫过下方那片沉默的钢铁森林，最终再次定格在龙遥身上，“本次考核，参与者二百二十多人人。而最后留下来的并且站在这里的是一百二十七人，他们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的问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漪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波澜，开始进行汇报。她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报告院长。本次考核的前三天，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学员们以班级为单位，各自为战，伤亡与冲突均在可控范围之内。”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戴华斌的方向，继续说道，“直到第三日晚，一班学员李默在夜间遭遇魂兽袭击不幸牺牲。”

小主，

“李默的死成为了一个转折点。”周漪的语气变得复杂起来，“一班学员龙遥，以此为契机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决定。”

“他放弃了自己小队继续获取高分的机会，以自身为核心，整合了营地，建立了救援体系，并独自一人展开了覆盖整个考核区域的、持续超过二十四小时的无差别救援行动。”

“在他昏迷后，他所建立的团结互助的秩序被其他学员继承。最终在考核的最后一日，他再次主动出击，淘汰了对所有学员构成重大威胁的‘豺狼四人组’，并组织了最后的总搜救行动将所有失散的学员尽数带回。”

周漪的汇报没有夹杂任何个人情感，只是在陈述事实。然而这些平淡的事实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波澜壮阔、令人难以置信的画卷。

审判台上的几位学院高层，包括魂导系的帆羽和几位海神阁宿老，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严肃逐渐转变为惊愕最后化为一片深沉的震撼。

“你是说……”帆羽忍不住开口，他看着自己那个一脸憨厚忠诚、此刻正坚定地站在龙遥身后的学生和菜头，喃喃道，“他一个人整合了整个一年级？”

周漪点了点头，补充道：“牺牲的两名五班学员，是在我们建立的统一营地之外，遭遇了不可抗力的强大魂兽。如果不是龙遥建立的这个体系，本次考核的伤亡数字恐怕会……不堪设想。”

言少哲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份报告单。他的手指在触碰到报告单的瞬间，微微一顿。他已经预感到了上面的数字恐怕会和他听到的过程一样颠覆他的认知。

他的目光在报告单上缓缓扫过。

【五班，总积分：312分】

【三班，总积分：288分】

【八班，总积分：275分】

……

当他的目光落到最下方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一班，核心一组（龙遥、王冬、霍雨浩），核心二组（萧萧、和菜头、宁雪）】

【原始总积分：1945分】

【惩罚条例：-30%】

【最终得分：1361.5分】

审判台上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1945分！这个数字是什么概念？这几乎是其他所有班级积分总和的两倍还多！这意味着，即便是在花费了大量时间进行救援、整合、并且主动接受了那堪称羞辱性的三成惩罚之后，他们的得分依旧是无可争议的、碾压性的第一！

言少哲缓缓地抬起头，这一次他的目光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审视。他仿佛要将龙遥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龙遥。”他缓缓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到。”龙遥向前踏出一步，声音平静不卑不亢。

“告诉我，”言少哲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放弃唾手可得的、足以创造史莱克历史的更高积分，去拯救那些与你素不相干，甚至是你的竞争对手的人。你的理由是什么？”

王冬的心猛地揪紧下意识地想上前一步，却被龙遥用一个极其细微的眼神制止了。

广场上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止了，他们都在等待着那个答案。这个问题同样也是他们心中最大的困惑。

戴华斌更是死死地盯着龙遥的背影，这个问题对他而言比任何一场战斗的胜负都更重要。

然而龙遥的回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没有说任何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没有提团结也没有提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