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犇穿的也是甲胄,铁片层层叠叠,里层只套了件长袍,寒风顺着甲片的缝隙往里钻,冻得他牙关打颤。
“这破天气,这破甲胄,陛下和那群酸儒在马车里烤着暖炉,兄弟们只能骑马。”
对其他人来说,是入京,是开启新的篇章,踏上新的征程。
唯独对牛犇来说,不叫入京,叫回京,越混越回去。
自从决定去京中后,牛犇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他知道京中是什么样,他知道唐云和大家是什么样。
他所熟知的唐云与大家,到了他所熟知的京中后,一定不会开心,一定不会喜欢那座国朝权力中枢之城。
雪,越下越密,落在百姓的头发上、眉毛上,染白了一片鬓角。
牛犇闭住了嘴巴,举目四望,不断叹息着。
送行的百姓,军伍,让他极为留恋。
人群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往前凑了凑,浑浊的眼睛望着车队方向,嘴唇翕动着,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有年轻的妇人,怀里抱着襁褓,另一只手牵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孩子踮着脚尖,小手扒着母亲的衣角,好奇地张望着那匹高大的军马和马上的将军。
还有很多面色黝黑的汉子,手里举着粗布做的小旗,上面用炭笔写着 “平安”,寒风中旗帜猎猎作响,他们却浑然不觉,只是一个劲儿地挥手。
“唐大人保重!”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声音嘶哑却有力。
这一声大喊,仿佛止住了风雪,静止了天地。
紧接着,便是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音。
唐大人保重…
盼唐大人早日归来…
呼喊声,此起彼伏,混杂着呜咽的风声和孩子的咿呀声,在风雪中回荡着。
有百姓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饼子、花生,想要递到车队近前,却被护卫拦住,只能踮着脚尖把东西高高举起,眼里满是不舍。
本就觉得自己不洒脱的唐云,终究还是后悔了。
那一张张被风雪冻得通红却满是热忱的脸,用最真挚的方式,送别着他们的恩人。
是的,恩人。
唐大人,是军伍喊的。
恩公,是百姓们喊的。
唐云呢喃着,你们,才是我的恩人,你们,教会了我如何扎根在这里,令我有了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