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第二声炮响更震,山头上的碎石哗啦啦滚下来。朱棣叉着腰站在硝烟里,望着那炮口,忽然低声嘟囔了句:“这小崽子……四岁就这么能折腾,长大了还了得?”
硝烟未散,一道灰影自暮色中飘来,袈裟上的褶皱里还沾着关外的沙砾。姚广孝立在朱棣身后,双手笼在袖中,枯瘦的手指似在掐算着什么,声音像被风沙磨过的铜钟,带着穿透岁月的沉哑。
“王爷听见了?”他抬眼望向那仍在冒烟的炮口,目光扫过远方崩塌的山岩,“四岁稚子,能铸轰天裂地之器,这不是玩闹,是天意凿出的锋芒。”
朱棣转身,眸中闪过一丝厉色:“道衍想说什么?”
“想说这天地,从不是墨守成规者的囊中之物。”姚广孝的笑声带着寒意,惊起几只宿鸟,“当年龙潜濠州,谁曾想淮西布衣能定鼎天下?如今紫宸殿上的规矩,挡得住四岁娃娃的炮声,挡得住江河奔涌的势头吗?”
他向前一步,枯指指向北平城头的落日,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如鬼魅般修长:“王爷守着这九边咽喉,握着百战之师,眼里却只看得见靶墙崩塌。可知那炮口对准的,从来不止是山头?”
“放肆!”朱棣的手按在刀柄上,青筋暴起。
姚广孝却不惧,反而笑得更冷:“王爷掌心的老茧,是马背上磨出来的,还是案牍上养出来的?那炮声里,有龙气在翻涌,有天命在叩门——您听不见吗?”
他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惊雷:“洪武铸鼎,本就该有能者居之。四岁能造炮,难道就不能有手握乾坤的一天?而王爷您……是愿做护鼎的磐石,还是做执鼎的主人?”
“护鼎……执鼎……”他低声重复,喉结滚动如吞铁丸。左手下意识抚上腰间的玉带,那是父皇亲赐的,玉扣上的龙纹被摩挲得发亮。北平的风裹着沙尘灌进甲胄,冷得像建文帝派来的御史宣读的圣旨,字字句句都在说“藩王当守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