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营里还没响号角,叶天寒已经站在伙房后巷的柴堆旁。手里拎着个空麻袋,像是要去领新粮。其实他昨夜根本没睡踏实,耳朵一直竖着,就等着这会儿人少。
前两天查账的事儿,明眼人都知道是冲他来的。三车粮调去东线,批条子的是陈虎,签字的是李坤,跟伙夫营八竿子打不着。可现在风向一转,话头全往他身上扣。他不怕背锅,怕的是锅底下藏着刀。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麻袋,破了个小口,漏了点麸皮。这袋子是他特意从旧库翻出来的,上面还印着“北仓三号”几个褪色的字。走几步,他顺手拍了拍袋子,像是在掸灰,其实是把藏在夹层里的半张旧文书按得更紧了些——那是昨儿趁人不注意,从废纸篓里捞出来的调度残页。
他顺着墙根往辎重处走,脚步不快不慢。路上碰上几个早起的兵,点头打了招呼。有个新兵笑嘻嘻地说:“叶哥又去领粮啊?”
“嗯。”他应了一声,“灶台不能断火。”
那兵还想说啥,被旁边人拉走了。
他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一个曾经在伙房烧火的,如今拿了比武头名,还被铁辕侯当众夸了一句。换谁都不痛快。但眼下这些闲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昨晚听见的那句话——“三日后调度改道,让他走在最前头”。
这话是他在墙角听来的。一个副官模样的人,半夜溜进辎重处的小屋,和另一个穿便服的嘀咕。声音压得低,可“叶某部”三个字还是钻进了耳朵。他没靠近,也没动手,只默默记下那人走路有点跛,右脚拖地。
现在,他就奔着那个方向去。
到了副档库门口,他停下,把麻袋往地上一放,掏出火石假装点烟。守门的老兵正打着哈欠,见是他,摆摆手:“这时候来干啥?还没开库呢。”
“上头让核对上月的米耗单,差一张,我来补个数。”他语气平常,“顺便看看有没有去年冬的剩炭记录,陈百夫长要报账。”
老兵点点头:“那你等会儿,钥匙还没送来。”
“不急。”他靠着门框蹲下,顺手从怀里摸出块干饼啃了起来。
等了约莫一盏茶功夫,钥匙来了。老兵开门进去取东西,他跟着蹭进去,在一堆旧册子里翻找。眼睛扫过一排排标签,终于在角落找到标着“战备调度·草稿留底”的木箱。
他不动声色地拉开抽屉,手指在几份卷宗间滑过。灰尘呛人,他忍住没咳嗽。第三层夹着一份没盖印的纸,边角皱巴巴的,像是被人揉过又展开。他抽出一看,心跳慢了半拍。
上面写着:“令叶某部为先锋探路,遇敌即交战,后续部队视情接应。”
落款处有个缩写:Z.W.B.
他指尖在那三个字母上轻轻划了一下,没多看,迅速塞进裂天刀鞘内侧的暗槽。那是他早年在牢里练出来的手法——刀鞘有层夹板,专门藏小物件。以前藏过毒药、铜钱、断指,现在藏证据。
抽屉合上时,他故意碰倒了一摞账本。哗啦一声,惊得老兵回头。
“哎哟,手滑了。”他连忙弯腰捡,“这本子太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