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鼓台又响了一次“铛——呱”,声音短促,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叶天寒从营门口收回视线,没动。赵三锤还站在旁边,手里攥着那半截铁链的另一头,是他刚才递过去的。
“你真不打算说点啥?”赵三锤问,“兄弟们耳朵都竖着,就等你一句话。”
叶天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节上有道旧疤,是死牢里咬人时留下的。他慢慢松开铁链:“说多了,反倒像心虚。”
可他知道不对劲。
白天巡查时,伙房分饭没人抢了,一个个低着头扒拉,连往常最爱吵闹的几个新卒也闭了嘴;西墙换岗的巡哨慢了半拍,有个小子愣在原地,被刘五踹了一脚才回神;就连小伍敲鼓的节奏都变了,原本两刻钟一声,现在忽快忽慢,像是心里打鼓。
这不是累出来的,是乱出来的。
他转身朝鼓台走:“叫人,火长以上,一刻钟内到台下集合。别吹号,走路来。”
赵三锤咧嘴笑了:“总算要亮刀了?”
“不是亮刀。”叶天寒头也不回,“是把脑子重新拧紧。”
一刻钟后,十几个人围在鼓台下。有人披着甲,有人还光着膀子,但都站得笔直。叶天寒没上台,就站在人群前头,背对着熄灭的火盆。
“昨夜那一响,是谁敲的?”他开口。
众人沉默。
小伍举手:“我……我看有人鬼鬼祟祟翻账册,怕出事,就敲了一下。”
“翻什么账册?”
“军文摘要……有人偷偷抄录朝廷那边的话。”
叶天寒点点头,没骂人,也没追问是谁。他扫了一圈,忽然问:“你们觉得,咱们打这一仗,图什么?”
没人答。
他又问:“要是让你现在回头,不当这个兵,回家种地去,你走不走?”
一个老卒低声说:“走?家里田早烧了,爹娘埋在烽燧东坡,我能回哪儿?”
“那你为啥不想打了?”叶天寒盯着他,“朝廷骂我几句,你就觉得这仗白打了?”
那人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我告诉你们。”叶天寒声音不高,却压住了风声,“我不是为了升官发财站在这儿的。你们也不是。”
他抬手指向北面荒原:“那边过来的人,杀我们兄弟,烧我们村子,抢我们粮食。他们不管你是火长还是伙夫,见人就砍。我们守在这里,不是为了讨谁欢喜,是为了让后面那些没拿刀的人,还能睡个安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