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失礼了……头晕得紧……恐要……”我按着太阳穴,只觉得天旋地转。
“旅途辛劳,易感风寒,也是常理。”严庄缓缓放下手中的海碗,碗底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脆响。他的目光依旧如同跗骨之蛆,黏在我身上。“那李大夫……便早些安歇吧。”他视线转向阿东,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好生照料你家大人。若是病倒了……可不好向朝廷交代,尤其耽误了监察使大人的‘巡视’……呵呵。”
“是!是!多谢严先生!小人一定伺候好老爷!绝不会让老爷耽误朝廷的大事!”阿东的声音洪亮到有些亢奋,带着满分的“忠心”和傻气,半架半拖着我,几乎是把我这个“病号”架离了座位。他动作麻利得很,脚下生风,却又故意让我的脚步踉跄歪斜,显出十足的“醉酒无力”状。月娥立刻上前一步,伸手稳住了我的另一侧胳膊,像个人形支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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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两前一后,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逃离了那满是酒气和审视目光的饭堂。严庄那两道冰锥般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我们的后背,直到我们脚步凌乱地拐进通往客房的昏暗回廊深处。
刚一脱离严庄视线能及的阴影界限,阿东架着我的胳膊猛地一紧!那副醉醺醺的“忠仆”憨态瞬间敛去大半,脚步也陡然沉稳了许多,急促的低语像冰刺一样扎进我混沌的耳朵:“老爷撑住!那老狐狸没全信!月娥这丫头编的什么下药、蹄铁的瞎话……太烂了!糊弄鬼都够呛!”
几乎同时,紧贴在我另一侧的月娥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短促低哑,带着后怕的喘息和清晰的不安:“婢子该死!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可……可那酒烈得邪门!婢子瞧着那几个护卫……手都按在刀柄上好几回了!全是生面孔杀气腾腾,根本不像是驿站的人!婢子……婢子实在不敢再让老爷喝下去了!”
夜风裹挟着驿站特有的马粪和土腥味猛地灌入鼻腔!这冰冷粗粝的气息像一记重锤砸在我被酒精和紧张搅成一锅粥的脑袋里,短暂的清醒瞬间又被一股无法抑制的、源自胃部深处的狂暴翻搅所取代!那驴肉的油腻、酱料的咸腥、混合着劣质烧春的辛辣,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包,在胃里剧烈膨胀!
“哇——呕——!”
我再也支撑不住,猛地挣开两人,扑到回廊转角处墙角几丛早已被路人踩踏得不成样子的枯败冬青前,狂呕起来。胃酸混合着食物残渣的污秽气味在冷冽夜风中弥漫开,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紧贴着皮肤冰冷刺骨。
月娥立刻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巧妙地遮挡住我剧烈呕吐的狼狈姿态,同时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回廊前后。阿东则像个不动如山的门神,稳稳地站在回廊中央仅有的那盏昏黄气死风灯笼的朦胧光晕下,他的身影将灯光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他背对着我呕吐的方向,佯装整理自己的衣摆,目光却如同实质的探灯,反复巡弋着光线难以触及的每一个幽暗角落和廊柱的阴影——那里是潜在袭击者最可能的藏身之处。
吐得昏天黑地,感觉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直到胃里空空如也,只剩下灼烧般的抽痛,那股翻江倒海才勉强平息。冷汗湿透了里衣,被寒风一吹,透骨的凉。
“走……快走……” 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和迫切,只想立刻逃回那扇破门后面冰冷的硬板床上,钻进黑暗里,躲开这该死的鸿门宴,躲开这无处不在的阴谋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