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孙公公了。你且在外等候,若有疑问,再传你问话。”沈炼语气平淡地下了逐客令。
孙公公如释重负,又带着一丝不安,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文书房内,只剩下沈炼、张猛,以及那两箱仿佛承载着无数秘密的故纸堆。
沈炼挽起袖口,没有丝毫犹豫,俯身从箱中取出一本最上面的册子。封面上模糊地写着“康陵戌卫轮值录·嘉靖某年秋”。他拂去表面的浮尘,小心翼翼地翻开。张猛也凑近了些,浓眉紧锁,看着沈炼的动作。
起初的几页,字迹还算工整,记录着日期、班次、人员姓名,虽略显呆板,但条目清晰。然而,随着沈炼一页页向后翻阅,速度逐渐慢了下来,他的眉头也微微蹙起。
混乱,开始显现。
首先是缺失。连续十几页的记录,可能在某个月份突然中断,后面直接跳到了下一个月,中间一片空白。有的页面则像是被粗暴地撕扯过,留下参差不齐的毛边。
其次是污损。许多关键日期的记录页面上,布满了大片大片晕染开来的深褐色或灰黑色水渍,将墨迹模糊成一团,根本无法辨认。尤其引起沈炼注意的是,案发前那半个月的几页,水渍格外集中和严重,几乎覆盖了所有人员交接和异常情况记录的栏目。那水渍的颜色和形状,不像是无意泼洒,倒像是被人用蘸湿的布团反复涂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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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是笔迹与涂改。越到近期,登记的字迹越发潦草难辨,如同鬼画符一般,许多签名根本无法识别。更明显的是,日期、姓名处存在大量涂改的痕迹:有的用笔直接划掉重写,墨迹深浅不一;有的则是在原字上覆盖涂抹,形成一团黑疙瘩;还有的,干脆将整条记录用浓墨画上一个粗重的叉,不留任何线索。沈炼用手指轻轻触摸一处被涂改的日期,能感觉到下面纸张被笔尖划破的细微凹凸感。
“他娘的!”张猛终于忍不住,低吼了一声,一拳砸在旁边的档案柜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震得屋顶簌簌落灰。“这分明是故意搞鬼!拿这些破烂来糊弄咱们!”
沈炼抬手,制止了张猛的怒火。他的面色平静如水,甚至比刚才在享殿时更加沉静。但那双眼睛,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表面波澜不惊,深处却已凝结成冰。
他放下手中的册子,又随手从箱子里抽出几本不同的记录——物资领取簿、工匠出入登记、维护日志……情况大同小异。关键时期的记录,非缺即毁,幸存下来的,也多是些无关痛痒的日常琐事,或是被修改得面目全非,毫无参考价值。
这绝不是简单的管理疏漏或年代久远的自然损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