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韩十三一定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才会被折磨成这副模样。
他紧紧地抱着韩十三,冲出了地下泪窖。
就在他们离开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轰隆巨响,整座泪窖轰然坍塌,彻底崩解。
这个罪恶的网络,终于失去了核心功能,开始走向毁灭。
归途中,韩十三短暂清醒,他眼珠浑浊,像糊了层糨糊,却拼命地抬起胳膊,颤抖指向南方,喉咙里挤出几近嘶哑的几个字:“她说……真正的名录不在纸上,在眼泪流进地里的地方。”
阿朵闻言,心头如遭雷击,剧震不已——若“温情名录”已与地脉共生,那单纯的沉默,恐怕也无法将其根除。
那些哭丧贩子收集的泪水,竟是滋养名录的养分?!
她低头,看向怀中那颗凤卵。
先前还温润如玉的蛋壳,如今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几乎全裂开来,内部传来断续的、细弱的鸣叫声,那声音稚嫩而虚弱,却带着一股穿透灵魂的悲鸣,节奏竟与韩十三那句“我不记得谁死了,但我记得我很痛……”完全一致!
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痛感,涌上阿朵心头。
她轻抚着卵壳,指尖感受到里面生命那脆弱的搏动,低声问:“你是要替我们哭出来,还是……教会我们怎么不为别人而哭?”
话音落下,卵壳猛地一震!
一道耀眼的金光,自裂缝中喷薄而出,像是积蓄了千年的力量,瞬间刺破夜空,直插云霄,仿佛在天地之间,划下一道无声的誓约。
金光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撕裂,发出噼啪的爆鸣。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山巅之上,罗淑英一袭素衣,静静地立于新开凿的“泣渊坛”上。
那祭坛由无数层白骨堆砌而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她手中,捧着一本以泪结晶制成的册子,那册子晶莹剔透,却又散发着幽暗的光芒,每一页都记录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罗淑英望着那道金光,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轻声道:“你们封锁声音,我就让大地替你们喊疼。”说罢,她将那本泪晶名录,缓缓地投入了泣渊坛中央那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中……
凤卵的裂痕,在金光日夜不息的映照下,越发触目惊心。
始缄碑仿佛也沐浴在一片白昼之中,碑身上那些古老而神秘的纹路,也变得更加清晰可辨。
村里的男女老少,不约而同地聚集在石碑之前,远远地围成一圈,却没有任何人胆敢靠近。
仿佛只要稍微靠近一点,就会惊扰到这神圣时刻的新生。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唯恐自己的一丝杂音,会惊扰到那个即将破壳而出的幼小生命。
葛兰的身影,始终坚定地守候在凤卵旁边。
她日夜不息地守护着,用自己的体温,小心翼翼地温养着那颗脆弱的卵。
她的指尖,轻轻地抚摸着那粗糙的壳面,感受着里面那越来越清晰的鸣叫声。
那声音,已经不再是雏鸡那般稚嫩的“咯咯”声,也不是凤凰那高亢嘹亮的清越长啸。
那是一种她从未曾听过的声音,一种仿佛来自于远古的呼唤。
那声音,像风吹过空旷的山谷,带着一丝空灵和飘渺;又像是种子顶开坚硬的泥土,带着一股破土而出的力量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