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出没多远,后视镜里突然闪过几个影子,在桥边蹦蹦跳跳的。阿强猛踩油门,直到看不见石桥了,才敢喘口气。车窗上沾着泥点,雨刷器来回刮着,发出的声响。
晚上在茶餐厅吃饭,阿强跟老板聊起这事。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本地人,正擦着玻璃杯,手顿了顿,你看见红褂子了?
阿强往嘴里扒了口饭,还有好几个小孩,在桥洞下玩。
老板把杯子放下,往窗外瞥了眼,雨还没停。那桥光绪年间就出过事。他压低声音,当年有户人家娶亲,花轿刚上桥,山洪就下来了,整支队伍都被卷走了,连轿夫带新娘子,一个都没捞着。
阿强端着茶杯的手晃了晃,“那小孩?”
老辈人说,是新娘子的嫁妆里有糖,被冲散在水里,引着附近的小孩去捡。老板往他碗里加了勺辣椒酱,后来只要下大雨,就有人看见桥底下有小孩玩。你要是过去了,肯定就会被山洪卷走,跟当年的花轿一样。
旁边桌的阿伯插了句嘴,他就是住在河边的那个,头发白了大半。不止小孩,他呷了口茶,我年轻时候还见过轿帘,红的,在水里漂,捞上来一看,是块绸缎,上面绣着鸳鸯,针脚细得很。
阿伯说,那年他去河里摸鱼,也是下着大雨,看见水面上漂着顶红轿子,慢悠悠地往桥洞漂。他觉得稀奇,划船过去看,快到桥洞时,轿子突然就沉了,水面上冒了串泡,浮起好多铜钱,边缘都磨圆了,像是陪嫁的压箱钱。
我没敢捡,阿伯皱着眉,当天晚上就发高烧,梦里总听见有人哭,说轿子底漏了,坐不稳。
阿强想起那块红布,突然觉得胃里有点堵。老板递过来杯热奶茶,别想了,那桥现在少有人走,除非赶时间。
为啥不修修?阿强问。
修过,老板摇头,前几年想把桥拆了重造,挖地基的时候,挖出来好多骨头,乱七八糟堆着,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后来就不敢动了,只把栏杆补了补,可补好的栏杆过阵子又会缺一块,跟原来的一模一样。
过了半个月,阿强又得往北区送货。
这天到是没下雨,太阳毒得很,晒得柏油路面都软了。货车仪表盘上的温度计显示32度,阿强开着空调,冷风呼呼地吹。
路过断栏桥时,他停下车。桥上空荡荡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白,栏杆缺的那截露着新补的水泥,颜色比别处浅。几个背包客举着相机在桥边拍照,对着桥洞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