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冀城被围,生死存亡

望原坡的烽烟尚未完全散尽,更大的阴影已如垂天之云,沉沉地压向这座陇西重镇。天际线处,尘头大起,初时如黄蒙蒙的雾霭,继而化作席卷而来的狂潮。战马的嘶鸣与羌人特有的、带着蛮荒气息的号角声,混杂着无数脚步声,由远及近,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城头之上,马超扶堞而立,亮银甲在灰暗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他俊朗的面容如同冰封,唯有一双眸子,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他的目光死死盯住城外那不断逼近、最终在弓箭射程之外缓缓展开的庞大军阵。

韩字大旗与羌人的狼头纛并立飘扬,猎猎作响。数以万计的西凉叛军与羌人骑兵如同蚁群,迅速将冀城的东、南、北三面围得水泄不通。营寨如同雨后蘑菇般连绵而起,旌旗如林,刀枪的反光刺得人眼睛发痛。攻城器械——简陋的云梯、蒙着生牛皮的冲车,甚至还有几架匆忙打造起来的投石机——被缓缓推至阵前,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

“韩遂老贼……彻里吉羌狗……终是来了。”马超的声音低沉,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刻骨的仇恨。他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庞德肃立其侧,古铜色的脸庞上看不出喜怒,只有磐石般的坚定:“兵来将挡,少将军。冀城坚厚,粮草尚足,军民同心,未必不能守。”

马岱从城墙另一侧快步走来,语气急促:“大哥,粗略估算,韩遂本部约两万,羌骑不下三万,总兵力超过五万!且看其布置,韩遂军主营在东,羌人主营在北,成犄角之势。”

马超冷哼一声:“乌合之众!各怀鬼胎,岂能同心?”他转身,目光扫过城头每一个紧绷着脸的守军士兵,猛地拔出腰间佩剑,直指苍穹,声音如同惊雷炸响,传遍城头:

“西凉的儿郎们!城下便是背信弃义的韩遂老贼,引狼入室的羌虏!他们欲夺我城池,毁我家园,奴我父母妻儿!告诉我,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最初的沉寂被打破,积压的恐惧化为同仇敌忾的怒吼,声浪冲霄而起。

“好!”马超剑锋转向城下黑压压的敌营,“那就随我马孟起,握紧你们手中的刀枪,让这些叛徒和蛮虏知道,冀城,是他们永远无法逾越的雄关!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怒吼声一浪高过一浪,守军的士气被马超提升到了顶点。

围城当日,试探性的进攻便开始了。首先是羌人。数以千计的羌兵,发出野性的嚎叫,如同潮水般涌向城墙。他们缺乏严谨的阵型,但个体的悍勇和精准的骑射,依旧带来了巨大的威胁。

箭矢如同飞蝗般从城下抛射而上,钉在墙垛、牌盾上,发出夺夺的声响。不时有守军中箭倒地,被同袍迅速拖下救治。

“不要慌!弓弩手,听我号令!”马岱负责指挥远程压制,“目标,羌人弓手,仰射——放!”

一波密集的箭雨从城头倾泻而下,正在驰射的羌骑顿时人仰马翻,阵型微乱。

与此同时,扛着简陋云梯的羌兵步兵已冲过护城河(虽已冰封,但依旧难行),将梯子架上了城墙。

“滚木!擂石!给我砸!”庞德如铁塔般矗立在防御压力最大的北城段,声音如同洪钟。巨大的滚木和棱角分明的石块被守军奋力推下,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入攀爬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骨断筋折的惨叫声,云梯也被砸断数架。

马超更是身先士卒,哪里危急便出现在哪里。他手持长枪,如同白色旋风,但凡有羌兵冒头登上城垛,便被他一枪刺穿喉咙挑下城去,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他的勇武极大地鼓舞了守军的士气。

第一次进攻持续了约一个时辰,羌人在城下丢下了数百具尸体,未能取得任何进展,如同退潮般撤了下去。城头守军发出震天的欢呼。

然而,马超、庞德等人脸上却无丝毫喜色。他们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是羌人凭借血气的蛮攻。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接下来的几天,攻城战进入了残酷的拉锯阶段。韩遂的军队显然更有章法,他们驱使着抓来的周边百姓填塞护城河,在盾牌的掩护下,用冲车持续撞击城门,投石机也开始发射石弹,虽然准头不佳,但巨大的石块砸在城墙上,依旧引起阵阵晃动和守军的恐慌。

冀城,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承受着一波又一波永无止境的冲击。

城内的情况也在急剧恶化。

太守府内,马腾的病情因为忧愤交加,愈发沉重。他时常陷入昏睡,偶尔清醒,听到城外震天的杀声,便老泪纵横,抓着榻边马岱或马休的手,反复念叨:“是我之过……引狼入室……连累超儿,连累全城百姓啊……” 他的愧疚和无力感,如同沉重的暮霭,笼罩着整个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