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血泪忘川五百载,噬魂断劫见真心。

被明灯放开的沃玛的元神,在道韵中震颤不已。

他看见自己的元炁中不断有金色光点飞出,与克清瑶的元炁相融。

那些光点分明是前世记忆的碎片,却一直被轮回大道封印在神魂深处。他看着自己和克清瑶的肉身被拆解到最原始的粒子状态,却又在更高维度保持着完整的因果联系。

沃玛失神的看着他自己和克清瑶的光点如双螺旋般交织,每一处交汇都映照出一段前世羁绊的闪烁画面。

明灯此时的声音似从天外传来:痴儿,还不明白?你所谓的噬魂之术功效,不过是你前世记忆在冲破封印。

他说罢袖袍一展,十二道先天道炁重新归一:万法归宗,返本还源!

漫天元炁如百川归海,瞬息间重聚成形。

沃玛猛然睁眼,发现自己已回归肉身,而身侧的克清瑶仍静止在时光长河中,连睫毛上的泪珠都凝滞不动,他大喝一声,手中发出无上雷霆之力,向着面前的金光打去。

明灯眸中金芒骤盛,指尖凝聚一点混沌初开时的先天道炁。那金光看似微弱,却蕴含着令诸天震颤的伟力。

既然执迷不悟,那便让你亲历她的劫难。

话音未落,指尖金光骤然化作三千道因果锁链。这些锁链并非实体,而是由最纯粹的时空法则凝聚而成,每一节锁环上都镌刻着古老的轮回道纹。锁链穿透虚空,直接缠绕在沃玛的三魂七魄之上。

沃玛瞳孔骤缩,本能地护住克清瑶,却见眼前的金光袖袍一挥——

抽魂!

明灯轻叱一声,三千锁链同时震颤。沃玛的魂魄被硬生生从肉身中剥离,银白色的元神在锁链中剧烈挣扎,周身雷霆之力疯狂涌动,却撼动不了分毫。那些因果锁链仿佛与他的魂魄同源而生,越是挣扎,缠绕得越紧。

随我入轮回长河。

明灯袖袍一挥,三千锁链骤然绷直,在虚空中撕开一道璀璨的时空裂隙。裂隙中流淌着金色的时间长河,河水中沉浮着无数记忆碎片,每一片都闪烁着宿世因果的光芒。

锁链猛地一拽,沃玛的元神顿时被拖入时间长河。刹那间,万千光影扑面而来——

沃玛的魂魄在时空乱流中剧烈震颤,银白色的灵体因承受过多记忆而出现裂痕。他望向那团人形金光,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尊驾究竟是何方神圣?!他的灵体在金色锁链中扭曲挣扎,为何要插手本座因果?

金光纹丝不动,唯有锁链上的道纹流转得更急。

回答我!沃玛的灵体爆发出刺目雷光,你可知干涉轮回要承受何等天谴?

金光中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那叹息声让时空长河都为之凝滞。无数记忆碎片突然静止,如同被冰封的星尘。

聒噪。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沃玛的灵体如遭雷亟。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神识正在被某种至高法则压制,连最基本的疑问都无法成形。

你只需看,不必问。

金光中分出一道玄奥的法则之力,直接封住了沃玛灵体的神识波动。那些想要脱口而出的质问,那些积压千年的疑惑,统统被镇压在元神最深处。

时间长河重新流动,锁链拖拽着沉默的灵体继续向前。沃玛此刻才真正明白,在这等存在面前,他连提问的资格都没有。

他看见自己化作一缕清风,穿过万年前上古战场的烽烟;又似一滴晨露,坠落在她千年前转世轮回的肩头;时而如一片落叶,飘过她孤守空闺的窗前。每一个瞬间,都是克清瑶生生世世的片段。

锁链猛地扎入血色漩涡,沃玛的元神顿时被拽入其中——

黄沙漫天的古战场上,硝烟还未散尽。克清瑶的前世田思琪跪在血泊中,怀中抱着将军冰冷的尸身。她颤抖的手指轻抚过将军胸口的箭伤,泪水混着血水滴落在银甲上。

宜兴...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声,你说过...要教我剑法的...我是星琪,求你,看看我.....

突然,天际传来刺耳的鹰唳。一只巨大的黄鹰王俯冲而下,利爪直取田思琪咽喉!

沃玛的元神疯狂挣扎:住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鹰爪撕裂她雪白的脖颈。鲜血喷溅的瞬间,她仍死死攥着将军的断剑。

就在此时,天地骤然变色。阴风怒号中,九道漆黑锁链破土而出,锁链尽头连着森森白骨钩爪!

田氏女,阳寿已尽!

阴司鬼差从虚空中踏出,青面獠牙,手中判官笔一挥。白骨钩爪猛地刺穿田思琪的琵琶骨,将她柔弱的身躯硬生生从将军尸身上扯开。

不...放开我...田思琪痛得面容扭曲,却仍挣扎着向将军伸手,宜兴...他在等我...求求你们,让我见他!

痴情鬼!鬼差怒目圆睁,满脸狰狞,口中发出一声暴喝,如同惊雷一般在这空旷的黄泉路上炸响。随着这声厉喝,鬼差手中的锁链猛地一拽,锁链上传来的巨大力量,让田思琪的魂魄与肉身之间的联系瞬间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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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思琪的魂魄就这样被硬生生地从肉身中扯了出来,她的身体如同被狂风席卷的落叶一般,在空中无助地飘荡着。

而那锁链的另一端,则紧紧地缠绕在她的琵琶骨上,琵琶骨上的钩爪深深地嵌入其中,随着锁链的拉扯,钩爪周围的魂血开始渗出,一滴一滴地落在黄沙之上,形成了一条长长的血痕,仿佛是田思琪在这黄泉路上留下的最后一丝痕迹。

与此同时,沃玛的元神在一旁发出了无声的嘶吼,他眼睁睁地看着田思琪的魂魄被拖着一步步走向黄泉之路,每走一步,田思琪都会回头张望,她的目光穿过那无尽的黑暗,似乎想要在这茫茫黄泉中找到一丝熟悉的身影。

接着,田思琪的魂魄来到了奈何桥头。她的脚步变得踉跄起来,仿佛这奈何桥有着千斤之重,压得她几乎无法前行。

然而,她并没有放弃,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与那股强大的力量抗争着。

终于,在一番激烈的挣扎之后,她成功地打翻了孟婆汤,那碗象征着忘却前世的孟婆汤,就这样洒落在了地上,溅起了一片水花。

可是,田思琪的反抗并没有让她逃脱惩罚。

她的魂魄被无情地拖入了地狱烈火之中,那熊熊燃烧的地狱之火,瞬间将她的灵魂吞噬。

在这地狱烈火的炙烤下,田思琪的灵魂痛苦不堪,但她却始终没有屈服。

她用自己的魂血,一遍又一遍地在地狱火边的青石上写下了周宜兴的名字,那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是她对周宜兴无尽的思念和眷恋。

然而,田思琪的倔强并没有换来怜悯,反而引来了更残酷的惩罚。

魂鞭无情地抽打在她的魂魄上,每一下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但田思琪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她的魂魄在这魂鞭的抽打下,变得越来越脆弱,可她的信念却始终没有动摇。

痴魂不悟!判官怒喝,铁笔一挥,既如此,便去走那忘川河,看你走上几年能忘了他!

鬼差狞笑着解开她的锁链,将她推入血浪翻涌的忘川。

河水触碰到魂体的刹那,田思琪发出凄厉的惨叫——那看似流动的血水,实则是亿万根淬了冥火的钢针!每一滴河水都在撕扯她的魂魄,如同千万只毒蚁在啃噬骨髓。

她的魂体在河中沉浮,皮肤寸寸剥落,露出底下颤抖的魂光。

忘川水灌入七窍,将记忆化作血泪涌出。她看见自己与将军的过往被一丝丝抽离,却仍死死攥着最后一点执念。

宜兴...宜兴...她的呼唤渐渐微弱,魂体已残缺不全。

河水腐蚀着她的四肢,先是手指化作白骨,接着双腿消融殆尽。可每当要沉没时,她都会用残缺的手臂拍打水面,挣扎着望向人间方向。

然后她的魂体又重新在地狱间重新恢复,继续走向忘川河的一次又一次的循环折磨。

岸上的鬼差都不忍再看:何苦呢?忘了便能解脱...

看清楚了吗?明灯的声音从遥远的时间尽头传来,这就是她为你承受的劫。

沃玛的元神在时间长河中剧烈震颤,银白色的灵体表面崩裂出无数裂痕。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无声嘶吼,灵体中的雷霆之力疯狂暴走,却始终挣不脱那三千道因果锁链的束缚。

住手!快住手!求您!沃玛的灵识波动在时空中震荡,我愿魂飞魄散,换她解脱!!

金光中的存在依旧沉默,只是锁链微微一颤,将更多记忆画面强行灌入沃玛元神。

你算什么东西?明灯的声音带着亘古的冷漠,也配替她承受?

锁链猛地收紧,将沃玛的灵体拖向更深处的记忆漩涡。他看见田思琪在忘川河底被万鬼撕咬,看见她在十八层地狱受尽酷刑,却始终不肯喝下那碗能忘却前尘的孟婆汤。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沃玛的元神开始崩溃,灵体中的雷霆道纹寸寸碎裂。

金光突然大盛,明灯的声音如天雷炸响:因为这是你欠她的!每一世,她都记得;每一劫,她都承受。而你——必须看下去!你就在这里也陪她五百年吧!

第一年,她的魂体还带着阳间的温度。克清瑶——或者说田思琪的魂魄跌跌撞撞地踏入忘川,血色的河水漫过脚踝时发出的声响。她痛得仰起头,脖颈绷出脆弱的弧度,却死死抱着那面染血的护心镜。

宜兴...她对着虚无呼唤,声音清亮得刺耳,你说过要回来见我的——

河水突然翻涌,无数冤魂的手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拖入河心。她的皮肤开始融化,像烛泪般一滴滴坠入血河。指甲剥落的瞬间,她竟用指骨在河底的石板上刻字——歪歪扭扭的字,被血浪一次次冲刷,又一次次重新刻下。

第十年,她的青丝开始泛白,像落了一层薄霜。那双曾经灵动的杏眼深深凹陷,却亮得骇人。每当鬼差经过,她就蜷缩在河边的彼岸花丛里,把花瓣塞进嘴里咀嚼——后来沃玛才明白,她把那些花当成了喜堂的红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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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她突然学会了对鬼差笑,嘴角裂开的样子像具骷髅,让我再找一圈...转身时,她偷偷把忘川水浇在脚踝的镣铐上,腐蚀得白骨毕现。鬼差看不见的地方,她正用肋骨磨锐镜片的边缘。

第一百零三年,她开始忘记怎么说话。河水腐蚀了她的声带,每次张口都涌出黑色的血沫。但她用指甲在奈何桥柱上刻字,从桥头到桥尾,密密麻麻全是周宜兴。某个阴差心生怜悯,递给她一碗清水,她却用来冲洗刻痕里的血垢。

沃玛看见她蹲在河中央,把腐烂的指尖伸进眼眶——原来她在用魂血描摹记忆中的面容。血泪滴在河面上,竟凝成小小的珍珠,沉入河底时发出清脆的声。

第二百七十年,她的头发全白了,像团枯草堆在头顶。护心镜的碎片彻底长进了掌心,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新来的鬼差骗她说周宜兴已经投胎,她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生生扯断了自己两根指骨。

你...骗人...腐烂的声带里挤出气音,她摸索着心口的镜片,他背上...有个月牙疤...是我咬的...说着突然笑起来,露出残缺的牙齿,那笑容竟带着几分少女时的娇俏。

第四百九十九年,沃玛几乎认不出她了。曾经明艳的少女蜷缩成佝偻的一团,头发脱落得只剩几缕灰白的丝,挂在森森头骨上。眼珠早就化了,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却还固执地着来路。

她像只秃鹫般撕扯自己腐烂的皮肉——沃玛后来才看懂,她是在找那面已经长进肋骨的镜子碎片。当阴司含着泪终于,最后一次轻推她下水时,她破烂的声带里突然挤出半句跑调的歌谣。那是...周宜兴教她唱的家乡小调。

浑浊的河水吞没她刹那,沃玛魂体的银发突然暴长三千丈,想要缠住即将消散的魂魄。镜片的反光里,映出她最后的表情——竟是个甜蜜的笑,仿佛看见了谁正涉水而来。

当第四百九十九年的最后一个月夜降临时,整个冥府都笼罩在一种异样的沉寂中。忘川河畔的彼岸花突然全部凋零,血色的花瓣飘落在河面上,竟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冰。

那些曾经对她厉声呵斥的鬼差们,此刻都默默站在河岸两侧看着她即将消失在这个世界。

牛头马面的铜铃大眼里蓄着浑浊的泪,黑无常的勾魂索无力地垂在脚边,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个为情倔强的游魂,用五百年的执念,让这些看惯生离死别的阴司鬼神都为之动容。

渐渐地,忘川两岸聚集起越来越多的游魂。那些本要去投胎的魂魄停下脚步,那些在奈何桥徘徊的怨灵也驻足观望。消息如野火般在幽冥界蔓延,数万游魂从十八层地狱的缝隙中钻出,从刀山火海的刑场爬来,密密麻麻跪满了整个黄泉路。

冥君开恩啊!牛头突然泪奔着轰然跪地,沉重的玄铁铠甲砸得黄泉路上的往生砖都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冥君开恩啊!紧接着是马面的哭泣喊声,然后是整整三百名鬼差齐刷刷跪倒。他们以额触地,锁魂链与铠甲碰撞的声音如同万千冤魂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