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新生的力量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激荡的情感,强行将它们压向灵魂深处,封存在那一声声机械心跳动的韵律之下。林蔷薇缓缓转过身,目光越过顾夜寒寂静的身躯,投向那座已然洞开、内部一片狼藉的维生罐。
她一步步走过去,脚步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孤独的回响。
维生罐内,母亲林凤芝依旧悬浮着,姿态比之前更加无力,像一片真正失去了所有牵引的落叶。之前暴起伤人的铂金脐带已然断裂,如同死去的藤蔓,无力地垂落。她双眼紧闭,脸上那些因数据流强行驱动而产生的僵硬线条已然消失,恢复了残破却自然的松弛状态。
眼中的绿色数据流,也彻底熄灭了。
她变回了那个看似只是沉睡、只是重伤的,需要被保护的躯壳。
但林蔷薇知道,这平静只是假象。母亲意识的最深处,那作为“林凤芝”的核心,已被圣殿冰冷的程序侵蚀、覆盖、囚禁。眼前的沉寂,不过是程序执行完毕后的待机状态,或者说,是下一个陷阱重置前的短暂间歇。
拯救,远未结束,反而变得更加复杂和……渺茫。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罐壁,隔着这层障碍,虚虚地描摹着母亲脸颊的轮廓。没有泪水,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混合着无尽酸楚与责任的钝痛。
最终,她的脚步,还是无法避免地,回到了原点。
她缓缓跪倒在顾夜寒的身边。
如此近的距离,他胸膛那个空洞的伤口更加触目惊心,边缘凝固的蓝血与组织呈现出一种绝望的紫黑色。他脸上沾染的血迹已经半干,衬得皮肤愈发灰白,如同博物馆里陈列的古希腊石雕,带着一种跨越了时间的、静默的悲剧美感。
他的眼睛,还微微睁着一条缝隙。
里面没有了疯狂,没有了痛苦,没有了决绝,只剩下……一片空无。倒映着陈列馆顶部残破的阴影,也倒映出她此刻苍白而空洞的脸。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
她颤抖着,伸出同样冰凉的右手,指尖因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波澜而无法抑制地轻颤。她极其轻柔地、仿佛怕惊扰一场极致珍贵却又无比易碎的梦境般,用指尖,饱含着无法言说的复杂情愫,缓缓地、细致地拂过他那已经彻底冰冷、僵硬如石的眼睑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