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雪来得突然,前一晚还只是飘着零星小雪粒,天亮时推开门,院墙外的柴草垛已经像盖了床白棉被,屋檐下悬着的冰棱能当拐杖用。
哑女把最后一块炭添进火盆,屋里顿时暖和起来。小虎正蹲在地上,用柴刀劈着松木块,刀刃落下,松木的清香混着雪气飘进来,带着股清冽的暖意。
“张婶送了块腊肉,”哑女从厨房端出个陶盆,里面泡着块油光发亮的腊肉,“说今儿个天寒,煮锅腊肉粥暖暖身子。”
小虎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再卧两个鸡蛋,去年腌的酸豆角也切点,配着吃够味。”
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响,腊肉的咸香混着米香漫了满屋。哑女坐在火盆边,手里拿着鞋底——是给小虎做的,针脚密密匝匝,鞋头绣了朵小小的梅花,是她跟着张婶学了半个月才绣成的。
小虎凑过来看,手指轻轻碰了碰鞋面上的梅花:“针脚比上次密多了。”
“那是,”哑女扬起下巴,眼里带着得意,“张婶说,再练半年,能去镇上摆摊做鞋了。”
小虎笑起来,火光映在他脸上,把眉骨的轮廓照得格外清晰:“等开春,就穿这双鞋去犁地,让二柱他们看看,我媳妇做的鞋多结实。”
“谁是你媳妇?”哑女的脸腾地红了,手里的针线差点扎到手指。
“你啊,”小虎说得理直气壮,伸手把她手里的鞋底抢过来,往怀里一揣,“反正早晚都是。”
粥煮好时,雪下得更大了,院门外的路已经看不见了。哑女盛了两碗粥,往小虎碗里多放了勺酸豆角。两人坐在火盆边,稀里呼噜地喝着粥,腊肉的咸香混着酸豆角的清爽,把寒气都驱散了。
“村里的年货集,明天该开了吧?”哑女忽然问。每年腊月二十,村东头的空场会摆起年货摊,卖年画、鞭炮、糖瓜,还有城里来的货郎捎来的花布。
“嗯,”小虎点头,“明儿一早去,给你扯块红布,做件新棉袄。”
哑女的心里暖烘烘的,嘴上却故意说:“去年的棉袄还能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