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兴的声音不大。
却像一颗投入万年死潭的陨石,在被冻结的空气里,炸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通天河的风停了。
河面的浪息了。
就连那翻涌不休的妖气,都死死贴在水面,纹丝不动。
灵感大王依旧保持着挥锤砸落的姿势,脸上的狞笑僵硬成一幅挂在庙墙上、被香火熏得发黑的拙劣壁画。
孙悟空、猪八戒、红孩儿,刚刚从那致命的领域禁锢中解脱,此刻却一动也不敢动。
他们喉咙发干,心脏狂跳。
这三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连同此地的山川河流,都沦为了这场恐怖对峙的背景板。
唐僧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渗出鲜血。
他抬着头,死死盯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夜空,心脏的跳动沉重得像是天庭战鼓。
来了。
终究还是来了。
那笼罩在西行之路上,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幕后黑手,终于要被这个无法无天的郡王,硬生生从云端拽到凡尘!
下一刻。
天空,毫无征兆地亮了。
那不是日出的晨光,而是一种柔和到极致,却又威严到极致的金色光晕。
光晕自九天之上,一寸一寸,缓缓铺满人间。
没有梵音禅唱,没有天花乱坠。
只有一股浩瀚无边的意志降临,那被李道兴用人道领域强行隔绝的天地法则,正在金光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试图重新愈合。
白衣的观世音菩萨,手持玉净瓶,脚踏十二品莲台,宝相庄严,自光芒中缓缓降下。
她的出现,整个世界都仿佛找到了真正的主宰。
她的视线,没有去看那几个狼狈的取经人,也没有去看那命悬一线的池中金鱼。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个黑衣青年的身上。
那双据说蕴含着无尽怜悯的眼眸里,此刻却是一片冰封亿万里的死寂。
“李道兴。”
观音的声音,依旧空灵,依旧慈悲,却再无半分人间的温度。
“你一介凡人,屡次三番,阻佛法东传,扰乱三藏道心。”
“如今,更是要插手本座家事。”
“你可知罪?”
李道兴掏了掏耳朵,似乎有些不耐烦。
他甚至没抬头看那漫天神佛之光,只是绕着那被定住的灵感大王,踱了两步,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出土的古怪陶俑。
“菩萨,你这话,就没道理了。”
他伸出脚,用鞋尖轻轻踢了踢灵感大王那粗壮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