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十日,定州城的气氛微妙而紧张。表面上,一切都在为西征大军做准备,兵马调动,粮草集结,忙而不乱。但暗地里,一股不安的潜流在军中涌动。
杨延光严格按照杨延昭的指示,从各军抽调兵马。被选中的,多是野战能力较强的部队,但像王贵麾下锐士营这等特殊力量,以及各军中最擅长守城、熟悉本地防务的老兵油子和基层校尉,都被以各种理由留了下来。抽调的过程看似公平,实则暗藏玄机。
张耆则以“熟悉防务”为名,开始频繁出入宣抚使司的机要房,调阅各类文书图册。杨延昭并未阻拦,甚至吩咐属下予以配合。然而,张耆很快发现,他能看到的,多是些常规的驻防图、粮草册,涉及核心军机、秘密通道、潜伏人员名单等关键信息,要么语焉不详,要么干脆“因前番战事损毁,正在重新整理”。
他试图召见各军主要将领,了解具体情况。但那些将领要么被杨延光带走西征,要么就以“军务繁忙”、“需巡视防区”为由,对他这个“暂代宣抚”的指令阳奉阴违,见面时恭敬有加,问及实质问题则一问三不知,或者互相推诿。
张耆心中恼怒,却无法发作。他深知自己根基浅薄,在北疆军中毫无威信可言,杨延昭虽表面放权,但其影响力早已渗透到北疆的每一个角落。他现在得到的,不过是一个空有其名的位置。
十日后,西征大军誓师出发。
校场之上,两万精锐肃立,刀枪如林,旌旗蔽日。虽然对朝廷的调令心存不满,但这些百战老兵依旧保持着严整的军容和昂扬的斗志。
杨延光一身戎装,立于点将台前。他没有过多言语,只是举起战刀,指向西方:
“目标,保安军!出发!”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简短的命令和坚定的行动。大军开拔,铁蹄踏起滚滚烟尘,向着未知而艰苦的西线战场而去。
杨延昭率领留守文武官员在城门口相送。他与杨延光重重拥抱了一下,低声道:“三哥,保重。西线情势复杂,李元昊狡诈,不可轻敌。若事不可为,以保全实力为上。”
“放心,我省得。”杨延光点头,目光扫过站在杨延昭身后,一脸恭顺的张耆,眼中闪过一丝隐忧,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转身上马,汇入滚滚铁流。
送走西征大军,定州城似乎一下子空荡了许多。
杨延昭以“旧伤复发,需静养调理”为由,将宣抚使司的日常事务,“委托”给了张耆处理,自己则搬回了城内的太尉府,深居简出。
这一举动,在外人看来,无疑是向朝廷示弱,甚至是一种心灰意冷的表现。一时间,各种猜测流言四起。有人说杨太尉功高遭忌,心寒了;也有人说这是以退为进,暂避锋芒。
张耆则顺理成章地搬进了宣抚使司的正堂,开始行使他“暂代宣抚”的权力。他踌躇满志,试图大刀阔斧地推行一些“新政”,比如重新核定各军员额,严格核查军费开支,甚至想调整部分将领的防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