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卷着硫磺与腐尸的焦臭,撞碎了京口城的死寂。崔炎玄黑官袍立于城西坊市高台,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脚下蚁群般瑟缩的流民。他展开黄绫诏书,声音裹着冰碴砸向寒风:
“桓楚皇帝诏:天降瘟疠,祸乱京口!朕心恻然,特旨焚秽驱疫,以安黎庶!”
“烧!”
令旗劈落。沾满火油的箭矢蝗群般扑向早已泼透猛火油的茅屋陋巷。轰——!烈焰腾空而起,贪婪的火舌瞬间吞噬竹木、破布、残存的米粮,以及…来不及逃出的老弱躯体。焦臭混着油脂燃烧的噼啪声,在寒风中炸开一片人间地狱。
火场中央,崔炎亲信指挥兵卒将一车车暗黄色块状物投入烈焰核心——那是混碾了砒霜、硫磺与尸油的“驱瘟神药”。顷刻间,黄绿色的浓烟如同来自九幽的瘴龙,裹挟着刺鼻的腥甜与死亡的气息,翻滚升腾,迅速遮蔽了半边天空!浓烟所过之处,未及逃远的流民如割麦般栽倒,抓挠着喉咙发出非人的嗬嗬声,眼耳口鼻渗出黑血。
“堵死何府所有门窗!一根烟丝也不许泄出!”崔炎冷笑着挥鞭指向不远处的何府高墙,“何将军府邸深广,正好为圣上‘蓄养’这驱瘟正气!”
何府地窖深处,八百筒袖铠在幽暗中泛着冷光。陈衍正俯身检查一副护心镜的牛筋缀连,指尖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混合着硫磺的刺鼻、砒霜的腥甜、还有某种油脂腐败的甜腻——如同粘稠的毒液,顺着石壁缝隙丝丝渗入。
“咳咳…什么鬼东西!”一个年轻工匠猛地捂住口鼻,脸涨得通红。
“是烟!毒烟!”老魏独臂抄起水桶泼向一处嗤嗤冒烟的缝隙,水浇上去瞬间蒸腾起刺鼻白雾,缝隙边缘的苔藓肉眼可见地发黑蜷缩!
更多的黄绿色烟雾从四面八方石缝、砖隙甚至通风口的伪装格栅中狂涌而入!油灯的火苗被毒烟压得只剩绿豆大小,昏黄的光晕里,浓烟翻滚如活物。刺鼻的气味灼烧着每个人的眼睛和喉咙,剧烈的咳嗽声此起彼伏。一个离主烟缝最近的工匠突然栽倒,身体弓成虾米,大口咳出带着黑色血块的粘液,四肢剧烈抽搐。
“湿布!捂住口鼻!”陈衍嘶吼,肺部如同被滚油煎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味。他撕下衣襟浸入水桶,死死捂住口鼻,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过地窖顶壁——那刻满千鳞之名的石壁!王忠、刘麻子、哑巴强…那些名字在翻滚的毒烟中扭曲浮动,如同无数沉默的魂灵在黄泉的彼岸凝视着他,无声拷问:护得住吗?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心脏。但下一瞬,一股更暴烈的火焰从肺腑深处炸开!
不能死!甲在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