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夜色,比姑臧多了几分苍凉,比长安少了几分威严,却同样被无形的紧张感所笼罩。王宫内的争论虽暂歇,但暗流涌动更甚往日。正是在这微妙的时刻,一些极其隐秘的东西,如同夜间滋生的露水,悄然渗入了西凉权力核心的缝隙。
这些并非来自北秦使臣宋弁的公开文书,也非边境军报,而是几封通过绝密渠道——可能是早已被北秦策反的西凉内侍,可能是往来于敦煌与长安之间的“忠诚”商队,甚至可能是某些看似中立、实则暗中倾向北秦的僧侣——送入宫中的密信。
信件的材质普通,字迹却娟秀而有力,带着一种女性特有的细腻与冷静,落款处并无官职姓名,只绘有一枚极其精巧的、不易察觉的玄鸟暗纹。知情者一见便知,这来自长安未央宫,那位以睿智和手段着称的北秦皇后——慕容月。
致西凉王李暠的密信
这封信被混在一批进贡的敦煌本地文书中,呈送到了李暠的案头。当心腹内侍将其单独挑出,确认无误后,李暠怀着惊疑不定的心情,在深夜独自拆阅。
信的开篇,并非居高临下的训示或咄咄逼人的威胁,而是以一种近乎平等的、带着历史沧桑感的笔调写道:
“西凉公台鉴:冒昧致书,唐突之处,万望海涵。妾身僻处长安,然每读史书,观河西旧事,常感喟叹。凉州之地,胡汉杂处,英雄辈出,然能如公之祖武昭王那般,开疆拓土,保境安民,存续汉家文脉于西陲者,寥寥无几。公承先王之志,守此基业,其艰其难,妾虽为女子,亦能体察一二……”
先以共情和对其父辈功业的尊重拉近距离,消解敌意。
紧接着,笔锋悄然一转:
“然,妾近日观北凉之行径,忽忆及史册所载若干旧事,心中不安,故不揣冒昧,欲与公共析之。岂不闻,昔年北凉太祖初兴之时,亦曾与当时之西凉主约为兄弟,共抗后秦、南凉。然盟约墨迹未干,北凉铁骑便已踏破盟邦之境,杀掠无算,致使西凉元气大伤,此其一也。”
她并不直接评论当前,而是引用历史,点出北凉先祖背信弃义的具体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