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内的权力架构已然确立,军事改革的蓝图也已绘就,然而,无论是维系朝廷运转的庞大官僚体系,还是“寓兵于农”的府兵制构想,乃至新朝许诺的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其根基都深深扎于土地之上。土地,是财富之母,是百姓之命,更是帝国最根本的资源。前朝末世,土地兼并严重,“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大量农民沦为豪强佃户或流民,不仅导致国家税基萎缩,更成为社会动荡的根源。登基恩诏中减免赋税虽得民心,却非长久之计。一套系统、公平、可持续的土地制度,已成为永兴新朝能否真正站稳脚跟的关键。
户部衙门因此成为了继兵部、刑部之后,又一个忙碌到极点的中心。尚书省下达的“细化均田令,推行天下”的政令,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这里化为了无数需要计算的数字、需要绘制的图表和需要斟酌的条文。
户部尚书及其下属的度支、仓部、金部、民部各司郎中、主事们,几乎日夜宿在衙署之内。案几上堆满了从各州郡紧急报送来的鱼鳞图册、户籍黄册,以及前朝关于田制的各类档案。算盘声噼啪作响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墨汁、旧纸页和浓茶混合的独特气味。
核心的争论围绕如何将“均田”这一宏大原则,转化为可操作的细则。
“首要之难,在于‘授田’标准!”民部郎中指着户籍册,眉头紧锁,“男女、老幼、丁口、奴婢,乃至耕牛,是否授田?授多少?前朝旧制各有不同,我朝当如何定夺?”
经过激烈讨论,并参考皇帝“务求公平,鼓励生产”的旨意,初步方案出炉:
“凡编户齐民,男丁授露田四十亩,女丁二十亩。奴婢依良人标准授田,但其田归主人支配。丁牛一头授田三十亩,限四牛。”
“另授桑田二十亩,为永业田,需种桑、枣、榆等树,可世袭,限制买卖。”
“新附之民及无地流民,优先授给荒田,并三年内免租调。”
“地狭人稠之处,授田额可酌情减少,或鼓励迁往宽乡。”
“其二,‘还田’与‘授田’的流转!”另一位主事提出难题,“人会老死,户会增减,田如何收回?又如何重新分配?”
细则规定:“露田身死则还,奴婢、牛死亦还,以供再分配。桑田为永业,可传子孙。但若户绝,则全部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