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动着大秦玄色的大纛,发出猎猎的声响。独孤信率领的东路军主力,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沿着古老的官道,向北逶迤而行。攻克邺城的余威犹在,军容鼎盛,士气高昂,马蹄踏过冬日的原野,带起滚滚烟尘,直扑下一目标——邯郸。
邯郸,亦是古之名城,曾是赵国之都,如今是拱卫信都的重要门户。然而,此刻的邯郸城,却笼罩在一片惶惶不安的气氛之中。邺城陷落的消息早已如同瘟疫般传来,城中守军兵力本就不足,且多为各地溃退下来的败兵和新征调的丁壮,士气低落。城中百姓更是关门闭户,人心浮动,不知战火何时便会烧到自家门前。
大秦大军兵临城下,并未立刻展开激烈的攻城态势。独孤信下令于城外三里处择险要地势扎下坚固营寨,壕沟鹿角,箭楼望塔,一应俱全,摆出的却是一副长期围困、从容不迫的架势。
中军大帐内,独孤信对诸将道:“邺城之战,耗我不少气力。邯郸城防虽不及邺城,然强攻之下,必又有折损。陛下常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此前散布檄文,今当用之。”
当下,便命军中文吏,将早已备好的招降书信抄录数十份。这些书信以浅显文言写成,陈说天下大势,指出北魏朝廷自顾不暇,援军无望;详述大秦皇帝之仁德,均田减赋之政策;并以邺城为例,承诺若开城归顺,定保阖城军民安全,官吏量才录用。
“选臂力强健、胆大心细之士,将这些书信,射入城中。另,寻几个被俘的邯郸籍魏卒,许以重赏,令其前往城下喊话,告知乡邻北秦政策并非虚言。”独孤信补充道。
片刻之后,数十支绑着绢书的箭矢,呼啸着射上邯郸城头或越过城墙,落入城内。更有几名降卒,被带到阵前,用浓厚的乡音,向着城上守军呼喊劝降。
消息很快传入邯郸太守府。太守崔孝雍,乃一汉族文官,并非拓跋宗室,此刻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召集城内仅存的几名高级军官商议,其中既有鲜卑族督军纥干狐,也有汉人都尉王焕。
崔孝雍手持大秦射入的劝降书,手指微微颤抖:“诸位…北秦大军压境,兵锋正盛。邺城已失,我等困守孤城,外无援兵,内无粮草…观此书,所言似乎…似乎并非全然虚妄。若能保全一城百姓…”
“放屁!”话音未落,鲜卑督军纥干狐猛地一拍案几,须发皆张,“崔太守!此乃敌军惑乱军心之计!我等深受国恩,岂可不战而降?邯郸城高池深,只要我等誓死坚守,未必不能等到朝廷援军!”
汉人都尉王焕却面露犹豫,低声道:“督军,城中能战之兵不足三千,且军心涣散…北秦连邺城都能攻下,我等…我等如何能守?若是激怒敌军,城破之后,恐遭屠戮…”
“王都尉!你竟敢畏战?”纥干狐怒目而视,“再敢言降,动摇军心,休怪我军法无情!”
崔孝雍看着争执不休的属下,长叹一声,瘫坐椅上,陷入了痛苦的挣扎。降,恐背负骂名,且不知北秦承诺是真是假;战,则玉石俱焚,满城百姓遭殃。城内守军也明显分成了两派,气氛紧张,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