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沉地压在建康城头。台城这座帝国的心脏,在白日的流言与紧张中疲惫地睡去,却不知一场足以将其彻底撕裂的风暴,正在最深处酝酿。
东宫之内,烛火通明,却照不亮太子刘劭眼中翻滚的疯狂与恐惧。他身着戎装,来回踱步,甲叶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他的面前,站着脸色苍白的东宫卫队首领张超之,以及那个披着黑袍,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巫觋严道育。
“殿下,时机已到,不能再犹豫了!”严道育的声音嘶哑,如同夜枭低鸣,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紫微晦暗,帝星摇坠,此乃天命更易之象!陛下受奸人蒙蔽,已拟诏书,欲废长立幼,将江山付与那江陵小儿。若待明日诏书发出,殿下与东宫上下,皆为齑粉矣!”
刘劭猛地停下脚步,胸口剧烈起伏,眼中血丝密布。父皇病重以来的种种猜忌,那些愈演愈烈的谣言,徐爰深夜被召入宫……所有线索都指向那个他最恐惧的可能。严道育的巫卜之言,更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仅存的理智和孝道。
“父皇……他真要如此逼我?”刘劭的声音颤抖,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悲鸣,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
张超之“噗通”一声跪下,抱拳道:“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宫中守卫已被我等心腹悄然控制大部,显阳殿外皆是东宫卫士。此刻宫门已闭,正是天赐良机!只需速决,便可定鼎乾坤!为了殿下,为了社稷,臣等万死不辞!”
刘劭看着跪地的将领,看着一旁眼神幽深的巫师,最后一丝犹豫被对权力的渴望和对死亡的恐惧彻底吞噬。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寒光映照着他扭曲的面容。
“好!既然如此,非是孤不孝,乃是父皇不仁,逼孤至此!”他嘶声低吼,仿佛在为自己寻找到了借口,“张超之!”
“末将在!”
“率你麾下死士,随孤直趋显阳殿!凡有阻挠者,格杀勿论!”
“遵命!”张超之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猛地起身。
严道育则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漆盒,打开后里面是暗红色的粉末:“殿下,此乃‘助势神散’,分与诸位壮士含于舌下,可暂忘恐惧,勇力倍增。”
刘劭毫不犹豫地抓过一把,塞入口中,一股辛辣灼热的感觉瞬间充斥口腔,直冲头顶,让他本就亢奋的神经更加癫狂。张超之及精选出的数十名甲士也纷纷依言服用。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
东宫侧门悄然开启,刘劭一马当先,张超之率领数十名精锐甲士紧随其后。这些人皆口含药散,眼泛红光,如同沉默的嗜血凶兽,踏着冰冷的石板地,快速而无声地穿过一道道宫门。沿途遇到的零星宫廷侍卫,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迅速扑杀,尸体被拖入阴影之中。血腥味开始在这座千年宫殿的廊庑间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