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至,村中尚在沉睡,周翠花却已披衣起身。
她一脚踢翻堂前矮凳,怒意如沸水翻腾:“一个外来的野丫头,不过施些残羹冷炙,竟把全村人都迷了心窍?我杏花周家百年宗法,还治不了个寡妇门前的灶台?”
她连夜召集族中几位老朽,声音压得低,话却毒如蛇信:“苏晚晴聚众设坊,私分粮米,不纳官税,不禀村正,这是要立山头!再让她这么烧下去,祠堂香火都要被她那口破锅抢了去!”几位族老本就忌惮女子掌事、动摇礼序,闻言纷纷点头,有人甚至颤巍巍道:“此女妖言惑众,怕不是……狐魅转世?”
流言如风,一夜之间爬满墙头巷尾。
日上三竿,王德发终于来了。
他背着手,脸色阴晴不定地站在食坊门口,身后跟着两个唯唯诺诺的族丁。
炊烟正浓,酒糟饼焦香扑鼻,排队的人群从巷口排到了溪边。
见村正到来,众人沉默让开一条路,眼神却不再恭顺。
“苏晚晴!”王德发清了清嗓子,试图维持威严,“你这食坊,办了七日,可报备过里甲?可登记过人丁?可缴过厘捐?聚众施食,形同结社——你可知罪?”
苏晚晴正在分发米糊,闻言抬眼,眉峰微挑,动作却未停。
她将最后一碗递到赵阿婆手中,才缓缓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坦荡迎上对方。
“王村正,”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要查,我不拦。账本在此,七日来每一笔收支,清清楚楚:野稗三斗,采自西山;柴薪八捆,村民轮值供给;陶碗四十只,购自十里外窑口,共花铜钱六十三文。”
她说着,翻开案上账册,纸页整齐,墨迹工整,连吴婶每日多添半勺油都记在备注栏中。
围观人群悄然靠近,踮脚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