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清明,不再盲信荣耀,而是开始追问背后的代价。
他缓缓起身,走到桌前,铺开一张新绘的建筑图。
“我已重改工坊布局。”他执笔点向地下,“双层储窖,深埋八尺,墙体加厚三砖,夹层嵌铁条防爆燃;主梁用百年松木交错咬合,承重翻倍。另设两条隐蔽通道——一条通向西街米行地窖,另一条……直通护城河底排水暗渠。”
他又指向大门两侧外墙:“这里,预埋滑轨机关,一旦遇袭,可在十息之内降下铁闸,封锁入口。屋顶设烟道报警,若夜间有火光或浓烟,信号直达城外飞鹞子据点。”
苏晚晴走近细看,眉心微蹙:“你当真觉得,他们会动手?”
“不是‘会’,是‘已经准备好了’。”谢云书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赐匾是恩,免税是利,可让你成为众矢之的的,正是这‘女子可申匠籍’六字。动摇千年礼法,触怒的岂止一人?永安坊不是门面,是刑场,等着看你怎么死得体面。”
屋里一时寂静。
良久,苏晚晴忽然笑了。
她拿起炭笔,在图纸正中央用力写下两个大字——守正。
“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活着的招牌。”
七日后,车队启程北上。
三十辆马车,装载着发酵曲种、秘制陶坛、技术图谱与百名女技师名录,浩浩荡荡驶出杏花村。
沿途州县百姓夹道相送,有人焚香叩首,有人递上自家腌菜酱料,请她收为“共春系”分支。
队伍行至中途驿站歇脚,天色阴沉,细雪纷飞。
苏晚晴刚踏入茶棚,便见一人蹲在檐下扫地,衣衫洗得发白,双手皲裂如树皮。
是李评客。
昔日受贿贬官的文人,如今沦为抄录吏,每日誊档至深夜,无人问津。
他低着头,不敢抬眼,扫帚划过青石板的声音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