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一身靛蓝布裙,袖口挽至肘间,亲自执锤立于台中央。
三坛市面流通的“晚晴同款”被抬上高台。
第一坛启封,霉斑如蛛网爬满表面;第二坛一开,酸腐之气冲天而起,前排妇人当场掩鼻后退;第三坛更骇人——浅黄酱体上浮着细碎结晶,阳光下一照,竟是硫磺!
“这哪是酱?这是毒!”人群哗然。
苏晚晴脸色铁寒,抡起铁锤,狠狠砸向第一坛!
“砰——!”
瓷片四溅,黑酱泼地,引来一片惊呼。
第二坛、第三坛接连爆裂,她一声未吭,手稳如山。
最后一击落地,她掷锤于地,声震长街:“假货害人,我不砸它,天理砸我!今日起,凡‘信义酱’,皆由陶三爷亲制编号瓮盛装,母曲可溯,工艺公开,七日双酵,一步不少!若有不符,任你砸坛索赔!”
人群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就在此时,工坊后院竹影婆娑,谢云书倚在竹榻上,薄毯覆膝,面色仍显苍白,但眼底已有星火流转。
阿兰快步进来,压低声音将现场情形一一道来,说到砸坛一幕,语气难掩激愤。
他听着,唇角忽地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像是风掠湖心,涟漪无声。
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声音轻得几乎融进风里:
“把编号竹签做成可拆卸式,配料清单背面加一行小字——‘若觉不适’……”夜色如墨,杏花村的灯火却亮得反常。
后院竹影摇曳,谢云书仍卧在竹榻上,膝上薄毯未动,指尖却已轻轻敲击着扶手,节奏沉稳,像在计算什么。
风过处,带来前院尚未散尽的酱香,那味道经月光一洗,竟不显浓腻,反而透出几分清冽回甘,如同山泉漱石,绵长不绝。
阿兰站在檐下,眉头紧锁:“公子,真要加那句‘若觉不适,凭签返银十倍’?坊里刚有些起色,万一有人钻空子……三倍赔偿都够呛,何况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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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书没睁眼,唇角却扬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像是早已看穿人心。
“你怕讹诈?”他声音轻,却字字清晰,“可谁会为五文钱跑十里路来讨十文?真敢上门索赔的,必是吃过假货、又尝过真味的人——他们不是来骗钱,是来认主的。”
阿兰一怔,心头猛地一震。
她忽然明白——这哪是什么赔偿条款,分明是一张请柬,一张用银子写的“识货者联盟”入门帖!
谢云书缓缓睁开眼,眸光幽深如井,映着天上疏星。
“口碑如雪球,起初推不动,可一旦滚起来,便再无人能挡。我们不怕人试,只怕没人试。”
话音落,秋蝉悄然步入,手中托着一方乌木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