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琴声裂夜,谁在听弦?

暴雨如注,天地间仿佛被一张灰蒙黑的巨网罩住,杏花村外的枫林在狂风中呜咽作响。

火把一排排插在泥地里,被雨水压得火光蜷缩,却仍倔强地燃烧着,映出高台上那个素衣女子冷峻的身影。

苏晚晴站在台边,指尖抚过盲艺人手中那把旧琴的琴弦,神情凝重。

她刚从谢云书手中接过那卷残谱时,心头便是一震——那并非寻常曲谱,音符错落间暗藏节拍玄机。

她前世研究古农书时曾涉猎音律与军令传递之法,一眼便识破:每三拍为一组密令,九组成阵,正是古代“鼓角三更、传信千里”的隐秘节奏。

“少主归营,血誓重燃。”

八个字在她脑中炸开,像一道惊雷劈进混沌。

这不是音乐,是召唤。是埋藏了十年的忠魂暗语。

她抬眼望向屏风后,谢云书已咳得几乎站不稳,唇角洇出的血迹被他迅速用袖口抹去,可那一抹猩红早已烙进她眼里。

他不说,但她懂——这琴声一旦响起,便是揭棺起兵的号角。

周廷章耳目遍布朝野,若被察觉,顷刻便是铁蹄踏村、血洗四方。

可她苏晚晴,从来不怕开战。

“胡掌柜。”她低声唤道。

“在。”

“即刻去请村外那位流浪的盲琴师,就说……我愿以十坛三年陈酱,换他一曲《霜夜行》。”

“可他双目失明,指法也生疏多年……”

“正因他盲,才不会被人盯死。”她冷笑,“世人皆以为疯癫乞丐不足为惧,可真正的刀,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鞘里。”

胡掌柜心头一凛,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苏晚晴亲自带人赶赴枫林,在高台四周按特定方位埋下七口陶瓮——这是她从汉代地下扩音遗迹中学来的土法共振阵。

陶瓮深埋半尺,瓮口朝天,内壁涂以蜂蜡与细沙混合物,能将琴音通过空气振动层层放大,穿透雨雾十里不散。

“小石头叔!”她转身下令,“调三十名巡防队员,换百姓粗衣混入人群。沿山道设三重暗哨,东坡竹林、西岭断桥、北崖老松,发现任何异常踪迹,立即燃绿焰为号!”

“明白!”小石头叔眼神锐利如鹰,“我会让所有人睁大眼睛——今晚,不容有失。”

夜渐深,暴雨未歇,百姓裹着蓑衣、抱着孩子挤在林边,议论纷纷。

“真是奇了,靠弹琴就能招来财运?”

“你懂什么,苏娘子做的事哪件不是开头让人笑话,结尾让人跪着求?上回她说要‘纸比钱贵’,现在谁家不用信义券?”

“可这天气……怕是连鬼都不愿出门听曲儿。”

话音未落,高台之上,盲艺人已在两名少年搀扶下缓步登台。

他衣衫褴褛,双目空洞,手指关节变形,唯有一双手掌布满老茧——那是常年抚琴留下的印记。

苏晚晴亲自为他调整坐姿,低声道:“前段照原谱写,哀婉即可。但到了这里——”她指尖点在残谱第三页转折处,“节奏变,三拍一组,连奏九次,不可快,不可慢,如心跳,如叩门。”

盲艺人微微颔首,枯瘦的手指轻轻搭上琴弦。

第一声起,如寒泉滴石,清冷入骨。

《霜夜行》本是一首民间哀曲,讲述征人死于风雪,妻子守户盼归。

此刻由盲艺人奏出,更是凄怆动人,台下已有妇人掩面而泣。

苏晚晴立于台侧,目光却扫向四野。